将算法置于人的尺度之下

经济观察报 社论一篇 《外卖骑手 困在系统里》让算法暴露于公众视野之中。这样的故事早已发生，只是之前无人揭盖。这样的故事几乎无可避免。技术进步每一次都会伴随着或大或小的矛盾和利益冲突，让我们在充满渴望地拥抱新时代的同时，不无焦虑地重新审视商业伦理和秩序。

平台时代这一幕的制造者几乎包括我们所有人。对平台来说，每一分钟的提升都可能意味着成本的降低和利润空间的提升。这可能是跑赢同行的关键一分钟；计件工资模式告诉外卖小哥只有多接单才能赚更多钱——各平台注册的专兼职外卖小哥人数有700万人，每个人身后都是一个家庭的生计；消费者或许不大愿意承认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但外卖模式不正是快节奏的消费社会的催生物么？

平台公司、外卖小哥和消费者都是速度追逐者，由此诞生了一种不约而同的“合力”。算法则无情地将这种原始的驱动力推向极致。最终的结果是，每个人都困于系统之中，区别在于，平台公司和消费者被认为是受益者，骑手却承担着越来越不可承受的代价。

就此而言，将外卖骑手的困境归因于消费者，要求消费者多给骑手5分钟，这样的表白近似耍无赖的小聪明。但是将愤怒完全砸向平台公司，恐怕也很难真正解决我们的问题。不过很显然，平台公司在这样的困境中可以做得更多。就像他们公开表达的那样——系统的问题，终究需要系统背后的人来解决。我们注意到，各大外卖平台已经着手进行规则的调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再聪明的算法也是无知的。算法不会想到每天穿行于风雨和车流中的那些面孔。它不关心那些外卖小哥的故事，他们的笑容与泪水，它的系统里没有那些超速相撞可能导致的意外，这些意外威胁的不仅是外卖小哥的生命，也包括走过街头的每一个人。

千万不要认为这一切都是无可避免的，不要相信这是获得效率需要支付的成本。算法没有价值观，但是人有价值观。如果有可能打开每一家公司的“算法黑箱”，我们最终看到的仍然是那些站在算法背后的人。人有责任赋予算法人性的灵魂，将算法的结果导向人所最追求的美好。人是算法的尺度。因而一种算法将怎样影响人的行为，怎样调整人和平台的关系，利益的天平会倒向哪一方，算法是否可能导向灾难性的结果，将人和社会引向人类理想的反面，算法背后的人应该始终保持警惕，并在必要的时候摁下停止键。

我们正在进入数字经济时代，算法成为公司核心竞争力的一部分。这并不改变商业的基本逻辑。算法不是决胜之根本，一个公司的使命和价值观才是。一个算法强大但价值观扭曲的公司有可能创造爆款产品，但这样的公司不会赢得尊敬，也不配拥有未来。对具有算法优势的公司来说，对他们的最大考验或许不是如何让算法尽其所能，尽展其才。如果不懂得将算法置于人的尺度之下，迟早会被算法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