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中宪,出版长篇小说《花言》《我不爱你》《阑尾》,短篇小说集《一二三四舞》,非虚构作品《缓慢而永远》,杂文集《我仍然没有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在文学期刊发表多篇小说,并被《小说选刊》《思南》《小说月报》等转载,曾获中国作协《小说选刊》最佳读者印象奖、第十届上海文学奖,并先后在中国人民大学、上海大学文学院举办作品研讨会,作品有俄语、西班牙语等译本,现任教于华东政法大学。
中篇小说《天狼星之夜》(姬中宪)
故事发生在深夜的郊野,手脚瘫痪的儿子困在一辆车中,身边只有七十岁老母相伴,为了活命,他不得不教母亲快速学会开车。于是,母性与智能自动化在狭小的空间内展开一场搏斗,滑稽又悲壮。天亮前,母亲驾驶着命运未卜的车开上了空荡荡的街道……作者在看似最日常、最安全时将人物推入荒谬的绝境,然后任其流淌。、
创作谈
《天狼星之夜》创作谈
姬中宪
有一次我在协调母亲和洗碗机的紧张关系时突发奇想:洗碗机尚且如此难调教,如果有一天,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我要教母亲学开车,得有多难?我把这念头记在手机备忘录上,预备有一天当那个“不得已的原因”出现时,将它写成一篇小说。2022年上半年,我等到了这个原因,写出了《天狼星之夜》。
私家车大面积进入寻常百姓家后,文学面临一个新的话题:如何描述人与车的关系。这当然不是一个全新的话题,但文学在这个话题上的努力显然还很不够,目前主导人车关系的仍然是汽车制造商们泡制的那一套奢华的文案,文学再不出手,“汽车文学”恐怕就要拱手让予他人。
私家车是城市空间的极致代表,真正实现了空间的原子化,毕竟由单元楼、格子间制造的空间属于不动产,不能移动,而原子是要快速移动的。私家车划分出车内、车外两个空间,相互隔绝。车内也并不总是同心同德,因为车内又分主驾副驾,前排后排,各自立场不同,不共戴天:所有与驾驶有关的仪器都围绕在主驾身边,整个驾控逻辑也都基于主驾视角,这是车内空间权力结构的硬件基因,不认清这个前提,就容易闹矛盾,夫妻同坐前排开车,最容易路怒争吵,有些刚上车时还好好的,开着开着就直接开到民政局离婚。
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已经写下许多与车有关的小说:十多年前的《单人舞》中,私家车是作为家的“外挂”出现的,因为一次微小的疏忽,车门和家门互相锁住了对方的钥匙,于是正剧登场,男主如丧家犬一般在城市间游荡,一天之内失去全世界。稍后的《双人舞》中,在一辆即将出事的动车上,大学老师和销售主管比邻而坐,两个社会阶层狭路相逢,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紧急刹车》更是一部“大车主”的小说,十几辆车飞奔在高速公路上,携带着十几个暴烈的当代故事,一起奔赴灾难的结局。《花言》中专有“人车”一章,将车拟人化作孤独自闭的守夜人,在拥堵的城市谋一方安身之地。这篇《天狼星之夜》中,车几乎成了人的一副钢铁义肢,然而它伤痕累累,并不总是听人指挥,更无法与人情同手足……《天狼星之夜》后,我又写了《野中环》,小说中只有一人、一车、一荒野,极简配置,闲杂人等退场,人与车迎来最后的决斗。
说到底,世上并没有“汽车文学”这东西,有的是人的慌张与疼痛。《天狼星之夜》开头第一句,“奇怪吧,它现在一点都不疼了。”一字不差地复制自海明威《乞力马扎罗的雪》第一句,算是我私人的一点致敬和自勉:曾有人将“慌张与疼痛”写到那样的程度,我不好意思隔靴搔痒,更不能不痛不痒。
2023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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