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朔朋友圈的第1671篇原创首发文章
英国诗人王尔德说过:“公众是惊人的宽容,他们可以原谅一切,除了天才。”这句话也基本概括了英国数学家图灵的一生,即便他们并不存在于同一个时代。天才总是超越的——超越局限、超越大众、超越时代,但天才避不开在时间中被评价或是被覆盖的命运。
| 人工智能之父
不管怎么说,上述命题都太浩瀚了,就像数学家图灵本身一样浩瀚。这个发明了“图灵机”的如谜的解谜者,曾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世界历史的进程。而当50年后,这段隐秘往事被公诸于世,原本就纷繁复杂的故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布满谜团。既然事关天才的历史和数学的部分读起来太难,那部由“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主演的《模仿游戏》便以“读人”的角度开启了一道边门,恰如其分地微缩描绘了图灵不为人知的生命历程。
“我们是在和时间作战”
《艾伦·图灵传》的译者如此形容图灵其人:“他7岁时还分不清左右,却在24岁时发明了现代计算机的理论模型;他神情呆滞,衣着邋遢,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担任同盟国的情报核心,改变了大西洋战局;他一生为人正直,眼不容沙,最后却因为同性恋遭到法律的迫害;他研究人工智能,想让机器有生命,而他自己的肉身却被一颗毒苹果终结。”
《模仿游戏》全片由图灵被警局怀疑身份开始到他被“药物处理”为终,其间穿插了“图灵在二战中”以及“图灵童年回忆”的分线片段,精密而略显烧脑的结构编排似乎也有向这位数学天才致敬的意味。
故事的一开始,图灵通过毛遂自荐进入了名为“布莱奇利”的无线广播公司,但它实际上是从属于英国军方的政密机构。在皇家海军指挥官丹尼斯顿和军情六处的斯图尔特·孟席斯眼中,虽然不谙世事的图灵像个呆萌的刺头,但破解纳粹的“恩尼格玛”则必须靠这位顶尖数学家牵头。图灵虽然是个政治小白,但他很明白尽快结束战争的必要性。奈何那些加密过的“恩尼格玛”包含了亿兆可能,用人力破解它们的话,就算十个人检验一种设定,每天24小时夜以继日也需要两千万年。
图灵们不是在与德军作战,他们是在与时间作战,他必须更快破解纳粹密码,才能够拯救盟国继而拯救世界。为了战胜时间,图灵决心发明一种电子大脑,这种数字计算机可以像人类的大脑一样高速运转,能够指导下一步该怎么做。这件被称为“图灵机”的庞大机器就是最初的人工智能,此后图灵和同事正是依靠它破译了“恩尼格玛”,这一举措也直接使得二战至少提前两年结束。
与世俗的格格不入
围绕在这个黑色的数学家、冷浪漫的计算机科学之父身上的逸事似乎异彩纷呈,但当你真的将自己代入进《模仿游戏》的剧情去感受图灵,或许一切会呈现另外一种样子。电影中有相当多的部分在刻画作为举世无双的数学天才的图灵是如何在世俗生活中举步维艰的,这些桥段实际上夹杂着深刻的悲剧感,毫无黑色幽默可以发挥的余地。
图灵进入“布莱奇利”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向上级要求按照自己的标准招人。丹尼斯顿恶狠狠地看着图灵发话:“你不是在大学教书了,你只是国家机器的一颗小锯齿。”于是图灵绕过丹尼斯顿传信给丹尼斯顿直接负责的上级——英国首相温斯顿·邱吉尔,并在后者的授意之下开除了小组中的平庸之辈。图灵虽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标准组织起一场重新选拔的考试,但他也与顶头上司丹尼斯顿结下了梁子。
在实验小组内部,图灵和同事们的日常也是一地鸡毛,比如下面这例小事:
同事:艾伦!
图灵(头都不抬地):怎么?
同事:我说我们要去吃午饭了。
图灵(甩了甩钢笔,没有说话)
同事:艾伦!
图灵:怎么了?
同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图灵:能啊。
同事:我说我们要去吃点午饭,我都说了好几遍了。
图灵:说什么?
同事:我说,我刚刚问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吃午饭。
图灵(抬头):额,不是啊,你没说。你说的是你们要去吃午饭了。
同事:我哪里惹着你了吗?
图灵:为什么这么想?
吃午饭的确是一件小事,但这个极度生活化的细节中却体现着图灵在常态生活游走时的紧张。主人公有故意挑衅周围人的意愿吗,他并没有,但他却不清楚如何社交,如何领会他人并不平铺直叙的约定俗成。包括后面当图灵意识到自己需要和同事搞好关系,他的说辞也是极为生硬的,即便是自嘲都能被其演绎成尬聊。问题在哪儿?在于他只是在操持一场不熟练的表演,而不是真正理解了冷笑话的成因。实际上,图灵也不觉得某些事情可笑,或者有领会和参与的必要。
虽然图灵看上去已经“朽木不可雕”了,但电影中与女破译员克拉克有关的段落却有力地反击了这种观察。当持有性别歧视的工作人员执意阻拦通过了填字游戏的克拉克入场考试时,图灵拦下了工作人员,使得克拉克能够得以进入“布莱奇利”工作。包括后面当克拉克受到来自包括家庭在内的多方压力而不得不返回原籍时,图灵亲自把前者从家里带出来,让她回到破译机构。从以上细节,我们不难看到那个不懂交际的图灵身上可贵的特质,即尊重人才、摒弃歧视。他不懂那些繁文缛节,不懂深刻的偏见,他专注于做事,而且他还是个天才;反倒那些彻头彻尾的庸才,最是常常强调规矩和等级的人。
人性可能从未进步
《模仿游戏》里图灵的遭遇正像那句话——“天才总天真、坦荡、毫不设防地迎向这个庸人占领的世界,一腔热诚付与世界。世界待他们,往往却是一盆脏水兜头浇下。”总体上而言,人类社会的进步还是缓慢的,因为人性从未进步多少。
电影中,图灵发明的名为“克里斯托弗”的计算机投入应用之前,动辄便遭到来自同事休和上级丹尼斯顿的粗暴质疑和恶语相向。他们压根不相信图灵整天鼓捣的机器能够成为救世主,一言不合就将前者的全部努力视为无用功。丹尼斯顿有次甚至直接带人来切断机器的运转,并以极为有限的耐心质问图灵:“你能说说你有任何成就吗?”不仅如此,图灵还因为太过特立独行而被丹尼斯顿怀疑成苏联间谍,随时有被处决的风险。
这一切是因为图灵做错什么了吗?影片的回忆段落已经给出了否定作答。小图灵被同学欺负,朋友克里斯托弗救起了他。
图灵:他们揍我只是因为我比他们聪明?
克里斯托弗:不,他们揍你是因为你很独特。
图灵:我妈也说我是奇葩。
克里斯托弗:有时候,正是人们认为的那些无用之人成就了无人所成之事。
电影的后来,图灵在一次意外启示之下找到了正确使用“图灵机”破解“恩尼格玛”的玄机。这个技术问题的要义在于先理解德国人的思维习惯,才能够找到破解德国密码的方法。图灵能够在破解世界级的技术难题的范畴有所作为,但他却从来在套路丛生的世俗语境中无计可施,就像小图灵对克里斯托弗说的那句话——“当人们相互交谈的时候,他们总是表里不一、另有寓意,我必须去猜测他们的真正用意,可我永远也猜不出来。”对于图灵来说,似乎对发明人工智能更加得心应手,而波谲云诡的人心才是他始终难以攻破的密码。
仅仅因为图灵无法融入常人的生活,他便处处遭到排挤和异样的目光。但“施虐者们”却从不觉得是自己的狭隘导致了这种结果的发生,而把一切归结于特立独行者的咎由自取。电影中,面对警官抛出的提问,图灵告诉前者机器当然不能像人类一样思考,因为二者的思考方式不同。但也正因为它和人类的思考方式不同,它才彰显了一份独有的价值。如果人类的思维方式被允许千差万别,人类又何必从一开始就对作为异端的机器视如寇仇?
但事情的可惜之处在于:人类有时候并不能容忍思想的解放,反而格外喜欢夸大思想一致的必要性,格外高举“同而不和”的大旗以扫除异己。《模仿游戏》中有诸多桥段试图描绘出国家机器暴力逻辑的蛛丝马迹,抛开饱含“人性恶”的集权政治在对抗侵略时的合理性,其战后对于图灵这类“危险分子”的高度警惕则毫无疑问是丑恶万状的。虽然图灵是帮助同盟国赢得二战的国家英雄,虽然逮捕图灵的警官承认自己无法评价这位伟大人物的一切,但他们还是以“同性恋”的由头化学阉割了图灵。这位数学天才、电子计算机之父的“意外”早夭,徒显一份鸟尽弓藏式的卑劣。
但至少在电影末梢,前来拜访图灵的克拉克的那句话还是温暖而动人的,她告诉图灵:“今晨我乘坐火车穿过一个没有你的城市,我从一个人手里买了张票,倘若不是因你而提前结束战争,他说不定已经死了。就连我现在工作的科研领域,它也是因你而存在的。你知道吗,正因为你的不平凡,世界才变得更加美好。”
作者92年生,金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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