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1.6万中小学生因安全事故死亡，如何上好安全第一课？

白岩松

在上一周《新闻周刊》快结束的时候，我说新学期到了，有很多的开学第一课，但是作为媒体最关注的是孩子们的安全。记得当时我说：我希望这只是媒体人的瞎操心。但没想到，这的确是媒体人应该持续关注的开学第1课。周一正式开学第1天，湖北恩施就发生了一起针对小学生的恶性伤害事件，导致8名学生死亡，两名学生重伤，周三公安部教育部在北京联合召开电视电话会议，进一步强调部署中小学幼儿园的安全工作，要求各地切实提高防范犯罪，制止犯罪的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怎样制止和避免对孩子们的伤害？除了学校努力，还需要社会各界的怎样努力？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有什么新的模式可以去探索，新闻周刊本周视点关注，让学生更安全。

上下学、校门口，警力够不够？

上下学高峰时期，校门口拥堵已是全国性顽疾。车水马龙，人流混乱，不少隐患也随之滋生。沈阳市南京街第一小学，毗邻市区主干道，交通本就复杂。全校1700多名学生，有1200多人需开车接送，更加剧了管理难度。三年前开始，沈阳对全市类似的57所中小学实行上下学交通管控，并针对每所学校逐一制定安全策略，家长也作为重要一环被邀请参与进来。

沈阳市和平区南京街第一小学总校 党委副书记 赵红：

实际上这项工作是给家长添负担了，早晨的时候7点到7点50到校，晚上是3点50到4点半，家长考虑到孩子安全，所以特别支持这项工作。

目前，经过警方、家庭、学校三方的共同努力，高峰时期校门口基本秩序井然。作为公共安全管理的重要组成力量，交警被派驻到校门口，除了保护学生的交通安全外，也有另一层考虑：如果发生特殊情况，他们能够按照应急预案，立即做出反映，与治安警察实现联动，予以支援。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 王大伟：

犯罪分子还没有到现场，我们警察到现场，这叫“零反应”。我们比犯罪分子早到现场，就是“负反应”。警察这两个字叫警之于先，察之于后，对于校园门口的暴力突发事件，我们更多的是要提前防范，给犯罪分子威慑力。我们的警力，现在只有万分之三左右，不是特别多，但是孩子是我们的希望和未来，所以在这个时间段充实我们学校门口的安全，是值得也是必要的。

校门口“见警察、见警车、见警铃”，目前，类似沈阳这种以交警为主体的“警校家”联动模式，已在多座城市出现。然而，在农村地区，警力相对薄弱，常常也给不法之徒留下可乘之机。周一，开学第一天，湖北恩施朝阳坡村一小学，发生涉校刑事案件，共造成8名小学生死亡，2名学生受伤。犯罪嫌疑人就是利用早晨上学，校门口人群混乱，趁保安不备混入校园。周三，教育部、公安部紧急召开的电视电话会议，再次强调执勤民警要做好上下学时段校门周边风险防控，确保重点时段、重点部位安全可控。

青岛市南区，作为青岛知名的旅游区，平时人流比较复杂。在辖区内，共有122所学校，其中近91%为小学和幼儿园，共有小学在校生4.6万，幼儿园学生1.3万。4年前开始，全区将268名治安民警，以两人一组，分配到各个幼儿园、小学门前，每天上学、放学两个时段，执勤护校。同一时段，全区12辆110警车，也会围绕学校密集地区，进行巡逻。警方针对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制定了详细预案，并定期演练，不断熟悉、规范。截至目前，该区没有发生过一起伤害儿童和学生的案件、事件。

青岛市公安局市南分局副局长 王伟桥：

这两名民警必须是本辖区的治安警或者是社区民警，我们考虑，如果用我们的民警的话，他们有正规的执法负责，可以更好维护校园门口的秩序，而且对辖区的治安状况非常了解，可以开展针对性的处置和预防。

专家认为，预防针对学生的报复性犯罪，下一步，除了高峰时段，将优质警力下沉到校门口，做好人防之外，诸如校门口的隔离桩、安保监控、人脸识别等物防、技防，同样必不可少。

白岩松

以前我们提到校外安全更多的谈论的是道路上的安全。这些年随着社会的重视，交通安全问题已经得到了非常有效的控制。但面对那些针对学生安全的恶性事件，我们又该怎么办，这个时候你当然会想到的是警察。周三教育部和公安部联合召开电视会议，又一次强调加强校园周边巡逻防控，不少地方已经开始整治校园周边的环境，也投入了更多的警力，加大了巡逻的强度，在这样严密的巡逻和防控下效果如何？

安保技术升级：人脸识别进校园

在刚刚结束的暑假里，北京朝阳凯文学校的校区围墙加装了张力电子围栏，门禁系统也做了全面升级，校园公共区域覆盖了一千多个监控点，24小时有人值守。这所2017年新建的学校，在一个暑期就投入两百多万元，用于校园及周边安保的升级工作。校园安全，已经成为超越其它因素的重中之重。

北京朝阳凯文学校副校长 刘楠：

我们学校今年学生人数规模比去年增加了好几百人，所以我们从安保的力量上有大幅度增加，去年30几人到了今年接近五十人，我们也确保我们学校的每一个门口包括学校公共空间，户外包括走廊里面的巡逻都是能有24小时有人去巡逻。

面积大、设备新的学校在不遗余力完善安保系统，身处闹市、位置窄小的老牌学校也在不断升级，以应对学生上下学、早晚高峰等拥挤时段的隐患。在北京、上海等地，人脸识别这样的新技术正越来越多应用在门禁系统上，减少校门口通行拥堵，让有限的安保人员能把重点放在对周围环境的防范和警惕上。

宇视科技 李晗：

把老师和孩子的人脸的照片底库，录到我们的系统里面，形成一个白名单，然后我们校外人员是有专门一个访客库，如果校外异常闯入，用力推门的话，那这个时候我们的声光报警和轧机会自锁定，不允许他们出去，这时候同步联动到我们指挥中心。

本周，北京某初中正在调试人脸识别门闸。

本周三，教育部和公安部联合部署中小学、幼儿园安全工作，强调要提高学校保安待遇，采取政府购买服务等方式，吸引退伍士兵、青壮年从事学校安保工作，不能让保安成为安置老弱病残的岗位。确保招来的人能够管用，建立一支适应学校安全工作需要的精干队伍。

上海政法学院副教授 张善根：

原来保安就是看门，现在就是职业化的一种人群，不要老幼病残，需要一些专业的力量做这个学校安全保卫工作，很典型专业化的趋势。以后学校招保安会考虑到你的学历能力，是不是退伍等等，这就是在安全工作方面可能特别强调的一个能力提升。

按照教育部提出的目标，今年年底前，各地要推动实现“三个百分之百”的工作目标：中小学封闭化管理达到100%，一键式紧急报警、视频监控系统与属地公安机关联网率达到100%，中小学专职保安员配备率达到100%，要求各地教育部门有针对性地补齐短板，切实提升学校安全防护能力。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 王大伟：

我们一般来说学校安全有人防技防，人防主要就是保安这一部分，那么还有物防技防比如说探头栅栏报警器、学校门口的加固等等都是属于物防和技防的范畴。但是最重要的我们说就叫心防，所以这次公安部和教育部这个联合的会议，就特别强调了排查和责任的落实，那么我们说学校安全要有两个预案，一个是主动先发的预案，一个是被动反映的预案，事先掌握这一类校园门口突发事件时间规律和空间规律，我们把人财物都落实在方案之前，有机结合，要以预防为主。

白岩松

其实本周三针对校园安全召开的电视会议，是由教育部和公安部联合召开的，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他强调的是部门配合与合作的重要性，但其实针对校园安全，仅有教育部和公安部又是不够的，因为校园安全涉及到的范围又大又广，还得细。比如交通安全解决了，食品安全又如何得到保障？校园内的食品安全解决了，校园外的食品安全吗？道路是安全了，但驾驶员会不会不规范的驾驶，等等等等。为此人要努力，技术也需进步。围绕校园安全的监控技术以及其他新的技术，如何为孩子们营造一个更安全的环境呢？

校车、食品、各类设施，能安全吗？

开学第一周，安徽天长市中南集团校车公司对运营的98辆校车进行上路前的检修和维护。除了常规的车辆安全检查项目外，他们还要对车内的监控安全系统进行检查。

天长中南集团校车公司经理 陈缉鹏

我们校车是2012年2月份开通的，当时是市政府跟我们公司协调的，我们公司出资的，花了两千多万买了这个校车为全市学生服务。2018年我们跟市政府这一块申请，申请装监控系统。安全监控系统主要就是在校车上装了四个摄像头，一个是对路面的状况，我们看的清清楚楚，再一个就是对我们驾驶员操作方面，我们也能实时监控。

每辆车4个摄像头，实时将校车的路上情况回传到监控平台，如果出现司机打电话等违规行为，监控平台将通过对讲系统提醒司机驾驶安全。而这一系统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校车完成每日的接送任务后，司机一拔下钥匙，车尾警报就会响起，并且只有司机走到车后才可关闭，保证司机下车前巡查一遍车内情况。这样的设计有现实考量，仅在2016至2018年的3年里，就至少发生了12起幼儿被遗忘校车致死案例。“以前驾驶员的安全意识不是很强烈，我们实时监控装起来以后，在这一年当中，我们事故率是0，在驾驶员规范当中，我们也是0。”天长中南集团校车公司经理陈缉鹏说。

近几年，学生安全成为越来越重要的社会议题，除了每年开学的安全教育课程，各地对于安全隐患的排查范围也越来越大，包括校园内各类设施设备，校车，食品安全等。周三，公安部和教育部联合部署加强中小学幼儿园安全工作，再次要求进一步细化安全隐患大排查，范围包括校内校外的各类隐患点。同时也强调责任意识，要求各地确保校园安全工作事事有人管、事事有人问，绝不能再有空白地带。对工作不力、责任不落实、隐患排查整改不到位，造成重大安全事故或恶劣社会影响的，要依法依规严厉追究责任。

上海政法学院副教授 张善根：

我觉得这一次最重要的就是落实责任，第二个提升能力，这是最关键的一个点。落实责任的话就是我觉得责任要清晰，我觉得这是最核心的一个东西，然后就一个责任倒查，可能就是说从制度上要把这些东西理清楚。

专家表示，安全隐患排查可以起到一定作用，但涉及学生安全的因素如此之多，有些问题的源头根本不在学校。就在本周，因为学校走廊栏杆存在质量问题，四川巴中两学生在玩闹时不慎从5楼摔落。同时，有媒体针对校园双层床质量做了追踪调查，发现有商家卖给学校的双层床有质量问题，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对双层床缺陷展开调查。种种案例表明，要想从根本上保护学生的安全，还得在社会治理上下功夫，建立有效的责任追查机制，鼓励全社会共同参与。

白岩松

围绕中小学生的安全，重视程度怎样加强都不为过，一个数字或许就可以说明问题，目前全国每年平均有1.6万中小学生因为安全事故，食物中毒，溺水暴力事件等原因非正常死亡，这得让多少个家庭陷入到黑暗和绝望之中。这其中有很大的比例是可以通过预防措施与应急处理，得到避免或者减轻伤害，我们怎样去做到？孩子是国家的未来，为了未来必须现在把该做好的事情都做好。安全，是开学永远的第一课。

节目制作 | 宣霁佑 姚道磊 王乐兮

微信监制 | 张大鹏 徐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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