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撤回了一条消息”。
每每看到手机鬼火般地明灭着类似的字样我总是好奇心大炽:他(她)本来想说什么?改变主意了?还是换一种说法?怕人不高兴?觉得自己丢份跌身价了?还是忌讳什么?抑或有不可告人的侧漏?……
如果是一份通知或约请的撤回与更改那很寻常。
但日常的我们更多的却苦于“妄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遗憾,人总有失言、口误或“言辞过激”的时候吧,由此导致的不良后果,自古到今数不胜数。
当然,你可以改口。但人际之间,“改口”是非常考验一个人的智慧的,言语得失的刹那,或乌云密布,或云开天青,有时虽然勉强过关,但踣踬转圜,不免尴尬,话一旦被“拉回来讲”或“收回”或“作废”,心迹屐痕已然昭昭,“有记忆”的不只是互联网哦,感谢微信的慈悲,居然堂皇地设置了让人“说话不算数”功能,君子一言,小人一言,都可以堂皇地抹,可以堂皇地“赖”,而且不用脸红不用心跳。
于是便频繁地瞥见“撤回”“撤回”“撤回”——有人曾在群里连续30余次地“撤回”,也就是“赖”了30余次,留下“水渍”一大摊,这是我所能看见的“撤回”之最高纪录。
不过,微信虽然允许“赖”,倒也规定了时效性,一般限定2分钟,发出的消息一旦2分钟内没撤回,就“赖”不了而“挺尸”了,故落手要快。
撤回后,是允许“重新编辑”的,故而想掩饰的,还可以再掩饰,想矫情的,尽管再矫情,不过醉心刀笔、刻意改写的,可要小心了,因为常有这样戏剧性的场面,那就是消息释放的一刹那就被人瞥见并迅雷地截屏,立此存照,你若改得太离谱,只怕人把你晒出来。
可见,“撤回”颇见心性。如前所述,一次发言可以30余次地“撤回”,则此人镜头感之强,心思之活,反应之快亦可见一斑了。
有的性格俊朗,发觉说话“严重豁边”,又无法“撤回”,便干脆公开道个歉,这是最大气也最为大家服气的;有的性格慢热,发出后始觉不妥,想再撤回,没机会了,干脆听之任之,这种人也不错;有的心性狷急毛糙,发觉不能“撤回”,就删了,以为没事,其实这时再删,只是你“眼不见”而已,别人的屏面,你的底裤都还在呢。这就傻了。还有的性格执拗黏滞,发觉无法“撤回”就会滔滔不绝地解释,谁知“越描越黑”,这样的人其实也不坏,至少还在乎是非曲直,最怕的是鸡贼人格,发觉无法“撤回”就大肆刷屏,扰乱群内视觉,瞬间倾吐大量的垃圾信息、无意义符号,把群里搅得乌烟瘴气,让你找不着他的原帖,好比体味腥膻而猛盖香水,又如始皇尸臭而夹杂咸鱼“以乱其臭”,届时又往孩子身上一推,说失于管教,手机被他们玩嗨了云云……
是以,话既出口,“撤”还是“不撤”,自古就见智见性,当年蔺相如就是“撤回”的高手。
公元前283年,秦昭襄王讹称以十五座城池换取赵国收藏的“和氏璧”,赵王派出蔺相如携“和氏璧”与秦王交割,但蔺相如发现秦王手玩宝玉并无交换的诚意便果断“撤回”,借口为秦王指瑕而夺回了“和氏璧”。相形之下,刘邦也有改口的急智,当年他日夜盼着韩信援兵,韩信不但躺平,还派人向刘邦讨要“假王”的头衔,惹得他咆哮大骂而欲“拗断”,被一旁的张良暗蹑其脚背而醒悟,忙改口:“大丈夫要做就做真王,做什么假王!”当场敕封韩信为齐王。
此招不仅“撤回”了敌意,还赢得了韩信的援兵。无独有偶,《清稗类钞》记载,纪晓岚私下里称乾隆皇帝“老头子”,恰巧被乾隆本人听到,诏令解释,纪晓岚便说:“万寿无疆,这就叫做‘老’;顶天立地,至高无上,这就叫做‘头’;天父与地母是皇上的父母,故而叫‘子’。”
据说高宗皇帝听了当场回嗔作喜,可见纪昀的招数更高,对不慎出口的妄言,不是“撤”或“赖”,而是将错就错地作出脱胎换骨的崭新解读,这种智慧岂一个“撤”字了得。
想想我们手指动动,化解消息毕竟轻松,殊不知风险也同步递增,神操作的结果一旦上架而没“撤回”,则白纸黑字,无解的也常有。
报载某赖债,和闺蜜详谈赖债的步骤,误发给了债权人,却“撤回”不及,被逮了个现行;有人竟然把举报信直接发给被举报者本人了,同样“撤回”不及,结果更是狗血一滩。
综上都是“术”层面的颟顸,“挺尸”也罢,狗血也罢,其实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真正的力量应该是“道”意义上的诚实,如前所述,发觉说话“严重豁边”,又无法“撤回”,便干脆公开道个歉,这是最大气也最为大家服气的。
夫子不是说过么,仁者必有勇。(胡展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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