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哲学导论——一切思考皆哲学

哲学是我们对于一切的信念及态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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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与觉醒者

最近又看了一遍电影《黑客帝国》，电影里活在AI（人工智能）虚拟世界里的普通人，都是AI的奴隶。他们自我感觉是自己做了自己的决定，实际上一切选择都是由程序决定的，他们只是遵循了AI统治者的指令。

里面还有另一批人，自称觉醒者。在电影的一开始，觉醒者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团队，与AI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斗争了。那么在电影之外，第一个觉醒者是如何觉醒的呢？

我想一定是当程序指使他做某一件事的时候，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伟大的中国科幻小说作家刘慈欣曾在书中写到：当远古的一个野人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开始向星星发问的时候，就是人类文明的开始。此后的无数科技，都只是持续发问的顺理成章。

从问第一个为什么开始，就是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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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的范围

我曾经听过一场博世集团的讲座。博世是世界著名的汽车配件商，只记得有一个段落使我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台上的工程师在介绍博世制作的汽车发动机喷油的设计优势。汽油进入气缸的喷头，为了让汽油更快的汽化，通过好几代的进化研究出了多点喷射，细化到每个喷头的喷射方向，有几个喷射孔；以及喷头插进气缸钻的孔，一开始是圆柱形的，后来改成圆锥，弧线，阶梯型弧线，就为了提高一点点的燃烧效率，可以说是真正的工匠精神了。可是这是最令我头疼的地方，因为一个个理论，都是零散的，互相不关联的，适用范围极小的，几代人的努力，无数的实验，得出了“在汽车汽油发动机上，缸内直喷的喷嘴的汽缸壁孔的形状是两个排列的斜度为15度、阶梯差为半径0.4mm的圆台的时候燃烧效率最高且不容易积碳。”如果我要到博世去做工程师，我要一本本研究为什么这个孔这么设计，以及前人做了哪些实验，结果分别是什么样子的，我才能着手改进。也就是说，我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具体的学不一样的东西。

这些理论是T+1的理论，新的理论都是建立在旧理论的基础之上，即每深入一层，都是在往上加条件，每加一个条件，适用范围就小了一个量级。

而哲学思考的是T-1的理论。哲学每思考一个问题，都是在减掉一个条件，不断地发问，直到寻找到最基础、最广泛的问题，乃至最终希望找到一个第一问题，得到一个大一统理论，用最简单的道理解释一切。每深入一层，就是拨开迷雾看本质的过程，就是一个更深层次理解这个世界的过程，都会对一个人产生巨大的影响——彻底的、整体性的改变。我们无法理解一个拥有T-1层理论的人是怎样想的，只能称之为智慧。想要进行T-1层的思考，首要的任务，是需要打磨清晰的概念。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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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是哲学的基本单元

概念，指的是一个词的真正含义。

比如，当我解释我的项目的时候，会说：声子晶体是通过周期性的振子布置产生局域共振带隙和布拉格带隙，达到特定频率范围内振级衰减效果的一种结构。

我相信除了同行没人能看懂。因为振子、两种带隙、振级这些词的概念读者是不知道的。当然，这是一个特点鲜明的例子。但是在某些方面，这个特点就不那么鲜明了。

比如，两个行为完全相反的小孩，一个根本不学习，一个非常认真地学习，但是他们对自己的行为，可以给出一个完全相同的理由：因为他们想要自由。此处，当我们听到“自由”这个词的时候，需要结合两个孩子的具体情况才能知道自由究竟指的是什么，而且也不一定准确。也就是说，在这句话里自由的概念是及其不明确的。事实上，自由，民主，公平，性格这些词，本身就是一个有各种各样定义的概念，而绝大多数人在使用的时候，并不清楚它们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种情况，典型的就是经济学。经济学之所以成为网红学科，就是人们明明不知道经济学里这些概念的意思，但通过字面意思就仿佛理解了其中的含义。所以不像那些动不动就拽专业词汇的文章，经济学的文章大家都觉得自己能看懂。但是，“资产”和“资本”在各个流派都有不同的定义，“利息”的概念即便经济学家也很难说清楚它们究竟是什么。张五常写了整整四本书，就是翻来覆去的摆弄这些基本概念。因此谬误常常出现，就像这类常见的新闻：地方政府的地方债问题严重，土地财政难以为继，楼市泡沫即将破裂。乍一看上去似乎能看懂在说什么，但是具体到每一个词，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地方政府那么多，指的是省级的还是县级的？东部的还是西部的？地方债是什么意思？土地财政什么意思？泡沫什么意思？事实上，地方债绝不指的是地方债务，土地财政和泡沫，都是意淫的概念。

概念不清是思考最大的敌人。当我们寻找T-1层理论的时候，一个模糊的概念必将把我们的思路指向一个虚幻的目的地。这些虚幻的概念，对我们的理解起不到任何帮助，但是却给自己一种已经找到答案的错觉，思考必将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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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的关联结构

哲学大厦的构建，需要将尽可能多的概念连接到一个整体上，且连接越紧密越好。对于唯物主义来说，我们单纯的直到“世界是物质的”这个概念是毫无意义的。T-1层理论必须与T层理论相连，且一级级的联系起来才有意义。当哲学家从眼前的现象一层层深入思考，终于得出了“世界是物质的”这一结论，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都变了，无数迷雾迎刃而解；而单纯的叫人记住这一结论，他只会觉得毫无意义。

概念的逻辑结构可以分为假说和演绎。假说是建立在一个假设之上，通过符合逻辑的推理建立起整个概念框架，比如数学、奥派经济学。假说法的核心难题是假设是否合理：因为基础假设是整个逻辑框架的基础，假设不合理整个框架都是错的，而且在逻辑中无法体现出来，因此这类科学要对基本假设极其谨慎；但是假说推理出来的结论完全正确。演绎是通过观察客观事物，从中发现某些规律，并建立合理的假说以符合现象。演绎是无法证明完全正确的，比如通过观察发现羊都是有角的，提出所有的羊都是有角的假说，但是除非数遍所有的羊，无法证明一定为真。（一部分的）物理学、历史学派经济学使用的是这一方法，哲学也是这一类方法——这类方法没有绝对正确，但是随时可以用更合理的新的理论代替现有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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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达与修炼

最好的磨练概念及其结构的方式是表达，写作是最好的表达。读书可以唬弄，听课可以唬弄，唯独写作与演讲不可以，而演讲也算是需要打草稿的。除非只是抄袭，不然写作没有一句话是可以不加思考唬弄过去的。写作相对于思考来说，是一个及其缓慢的过程，因此写作的同时，留给了大脑充足的时间不停地思考，更何况有的时候为了说明白一个问题，需要停下来反复的思考、修改、查阅资料。

此外，表达是将所学东西变成自己的的唯一方法。即便是同样的哲学思维，通过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也是需要结合自己经历和所学知识重新组织语言的，也需要提炼出整个文章的结构框架。

于是，当真正有了表达的需要的时候，我们开始需要学习哲学：因为随着思考的深入，我们会逐渐发现自己的哲学体系中充满了漏洞和互相矛盾的地方，而解决这些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历史上最聪明的人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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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本文最核心的观点，就是说明这样一个问题：概念及其关联的重要性。了解了哲学的基本单元和构架，从而有意识的建立和反思自己的思想体系，就是在学习哲学的过程。当然，在我看来，与其它学问不同，学习哲学的方法绝不是仅仅学习某个哲学家或是教材的思想体系，而是来自其它任何有意义的知识上。毕竟，清晰的概念还是来源于四面八方，而哲学只是把它们组织起来的一种结构。

【1】《大问题·简明哲学导论》，作者：罗伯特·所罗门、凯思林·希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