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为智能机器人的观音菩萨

AI观音菩萨念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日本京都市高台寺有一尊能够讲经的人工智能机器人观音。高台寺是日本著名古刹，日本战国时期名将丰臣秀吉去世后，他的夫人北政所出家为尼，建高台寺。这座古寺的住持后藤典生与日本大阪大学石黑浩教授对谈后，萌发了设计制造人工智能观音的想法。

这尊“智能观音”最终被明命名为“Minder”（守护者），由高台寺与大阪大学石黑浩教授研究室共同研发制造的，造价上亿日元，主要目的是为了让更多人对佛教感兴趣。“智能观音”被放置在高台寺大堂之中，利用光雕投影（Projection mapping）技术来制造梦幻图景并配合音乐，可以合掌、讲经。在高台寺的大殿里，寺院僧侣围绕“智能观音”叩头礼拜，“智能观音”讲经说法时，僧人使用钟鼓法器配乐，俨然法会讲经的仪轨形制。

“智能观音”的外表考究，举止动作和表情仪态都与人十分相似，但设计者故意让她的身体露出机器的部分；高台寺住持后藤典生解释说：这样做是为参观者留下想象观音形象的余地。高台寺在3月8日至5月6日向公众开放展示了“智能观音”；此后“智能观音”还将进行功能升级，使“智能观音”眼中内置的摄像头可以识别人脸及动作，这样“智能观音”就可以对信徒的动作表情进行回应。更新换代后，“智能观音”不仅能够讲经说法，有“音”，还可以名副其实地“观”了。

在汉传佛教中广泛流行的《法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认为观音菩萨为了教化众生，可以化身为天神、龙、帝王宰官、僧人、女人等各种形象；我国民间也广泛流行者鱼篮观音、马头观音、水月观音等各种观音菩萨的形象。但是观音菩萨能不能化身为智能机器人呢？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我们知道，佛教诞生之初，是没有佛像的，只是用佛钵、佛的脚印等形象来作为佛的象征；在马其顿东征印度之后，受到希腊文化的影响，佛教才逐渐开始出现佛像。佛像刚刚在佛教中出现时，还有一定争议。中国佛教早期译经《道行般若经》的《昙无竭菩萨品》中就讨论过这个问题：释迦牟尼入灭之后，有人造释迦牟尼佛的佛像，佛像造得非常逼真，跟释迦牟尼佛在世时一般无二，因此有很多人用香花供养，去礼拜磕头，但昙无竭菩萨问“神在像中耶？”佛像中有灵魂吗？佛像有意识、能活动吗？显然佛像跟释迦牟尼佛在世时是不一样的，佛像只是在释迦牟尼佛入灭后为了纪念、供养佛而制作的，“欲使世间人供养得其福”。

土木金石，塑造成佛菩萨的形象，经过“开光”等宗教仪式，便可以被广大佛教徒认可，成为佛菩萨的象征。当代社会，除了传统的土木金石，也出现了很多现代人工材料制造的佛像；甚至有信徒开始对着电脑屏幕、投影仪中的佛像礼拜。因此，使用机器人材质制作佛菩萨像，并没有十分特别之处。这尊“智能观音”跟以往高精尖材料制造的佛像相比，最大的特点是能够讲经说法，今后甚至还可以跟信徒互动。智能机器人在人类生活的很多领域已经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今后其使用的范围会越来越广泛，能够取代人在许多岗位的工作。比如随着无人驾驶技术不断提高，智能机器人肯定会取代司机这一传统行业；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智能机器人甚至还可以在不同语言之间做很好的翻译工作，智能机器人看病也将得到广泛应用。那么智能机器人在一定程度上取代僧人讲经，甚至可以解答信徒在教义、信仰上的许多难题，都是可以预见的。只要技术不断成熟，按照正统宗教教义进行编程，智能机器人按照某一种宗教的教义来回答普通信徒随机提出的各种问题，相信应该比智能机器人在围棋比赛中打败世界冠军容易得多。

观音菩萨在我们这个时代“现身”为智能机器人，给信徒讲经说法，应该是一种正常的宗教现象。佛教中以佛、法、僧为三宝。如果智能机器人能够完全取代僧人讲经说法，是不是“僧宝”的存在就会面临很大的危机呢？应该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僧人的职能，一方面是讲经说法、为信徒答疑解惑，另一方面也有钻研教理、禅定修行等许多内容。如果智能机器人可以帮助处理一些弘法方面的事务性工作，将僧人从繁重的日常应酬工作中解放出来，让僧人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创造性的研究工作和自我修行，对僧人来时说是十分有益的。

人工智能机器人在很大程度上模糊了生命体与非生命体之间的界限。生命体在佛教中一般被称为有情众生，佛、菩萨等佛教中的圣人就是觉悟的有情众生，也常常被称为“觉有情”；没有生命的物体，在佛教中被称为无情物。汉传佛教里，有情与无情之间的界限，也不是截然二分的，中国古代的许多高僧大德都主张“无情有性”，在人与动物等六道众生之外，山河大地、花草树木也都有佛性，理论上也都可以成佛。“无情有性”的观点在中国乃至整个东亚的古代思想、艺术审美等方面，都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近年来，出于环保等目的，南传佛教一些僧侣提出“树木出家”等主张，即通过给树木受戒，树木就有了类似人一样的生命，因此不能去砍伐。在佛教传统思想资源中，这种生命体与外物界限的模糊性，确实也为今天人工智能机器人以佛菩萨的一种化身方式进入佛教界提供了方便。

《金刚经》上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以色身求见如来佛，是一种邪见。不应该以某种外在的固定形态来局限对佛教的认识。也就是说，佛像不一定是泥胎偶像，人工智能机器人也可以作为佛菩萨的象征；但反过来说，我们也不能说人工智能机器人就是觉悟者，就可以被视为佛菩萨。佛教徒只不过是通过人工智能可以更好、更方便地去认识和接近佛教真理；但指示真理的路标永远也不是真理本身，就像指月亮的手指头应该不能被看成是月亮一样。

那么人工智能机器人到底是不是观音菩萨呢？套用《金刚经》的论说模式来讲，“说”人工智能机器人是观音菩萨，人工智能机器人“即非”观音菩萨，人工智能机器人“故名”观音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