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科技公司的 CEO 要写代码吗？

导读：周末与一老朋友相聚，聊起创业，聊起涛思数据，他说，"老陶，看你朋友圈，经常看到你在写程序，你应该是在作秀吧，涛思数据融资都超过 2000 万美元，你这个创始人不太可能也不需要敲代码吧"。我当即打开 GitHub，给他 show 我写的代码。我不仅为 TDengine 贡献了整体设计，还贡献了 4 万多行C代码，疫情期间我贡献的代码超过了一万行，递交的 PR 都超过了 150 个。作为公司创始人，作为 CEO，到底要不要写代码？我有我的看法，现分享给大家。

公司在不同的发展阶段，重点工作会不同，但 CEO 要永远盯住核心。就如涛思数据，是一家专注底层软件技术的公司，即使融资不少，但还是属于早期，至多是早中期。公司成败的关键完全取决于我们开发的产品--TDengine，一款物联网大数据处理的软件。它的功能、性能、易用性等直接决定了公司的命运。从创立到现在，产品一直是我们的命根子。既然产品是命根子，那 CEO 的工作重心毫无疑问就是要抓产品。

作为一个接口相对标准的大数据产品，抓产品更多体现在技术实现上。因此这注定我必须深度参到研发中，不仅要设计，规划功能，还要敲代码。如果只搞设计，好多实现细节无从得知，而且工程实现的难易程度难以判断，性能指标难以给出量级的概念。给一个最简单的例子，2017 年我们刚开发完 TDengine 的C客户端，就马上着手 JDBC 接口，但负责 Java 的同事完成后，发现 JDBC 性能达不到C接口的1/10，而且给我一大堆理论，我当时明确告诉他，Java 性能下降 20% 是可能的，但降到只有 10% 的话，一定是你程序有问题，最后证明我是对的。就在 2 个月前，我们负责 GO 连接器的同事，也是告诉我性能降到只有1/10，不可能再提升，还打赌 1000RMB，最后证明我也是对的，GO 的驱动与C的性能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这就是亲临一线与远离一线的区别。

创始人的专业所长，一定是公司最核心的竞争力，创始人必须在他的专业领域冲到第一线。TDengine 属于底层软件，开发需要很多经验。无论是多线程并发、资源分配、debug 用的日志，还是 API 的定义，有经验、踩过无数坑的老程序员与初出茅庐的就会有很大的区别。尤其是出现 crash, 或者某个操作失败时，对问题的分析，定位，有经验与没有经验差别就很大了，这个时候最能体现一个普通程序员与十倍程序员的差别。TDengine 经常做 10 亿条记录查询的测试，结果少了一条，如果没有经验，把这丢失的一条从十亿条中找出来那就完全是大海捞针。一个上亿条记录的聚合计算结果与预期值不一致，没有正确的方法分析，那也无异于瞎猫撞耗子，根本无从下手。

我从 84 年开始写程序，在中国和美国，都受过很好的教育和专业训练，本身就是一个十倍程序员，我的编程经验、对系统架构的把控、研发上所踩过的坑就是公司最大竞争力。但如果碍于创始人、CEO 的身份、因为融了一笔钱，就对一线工作袖手旁观，只做战略决定、指挥，那么对于公司无疑是最大的资源浪费，大大降低了竞争力。战略、布局很重要，决定了公司发展的天花板，但是否能实现战略目标，则取决于每一个执行的细节。

我的搭档，另外一位 50 岁的程序员，20 年前就是 NASDAQ 上市公司 CTO，曾任亚马逊、思科全球高级副总裁，为提升系统的稳定性，写下了专门做并发、做系统破坏性测试的 crash_gen.py， 多个线程并发同时操作数据库，有的创建、有的删除，有的插入，有的查询。这个程序让每位研发同学都胆战心惊，因为这是专门找茬的，暴露的问题往往毫无头绪。这个 Python 程序现在每周都还有更新，它也不是一般的测试工程师能写出来的，它需要有对 TDengine 本身的技术、场景的构造等有深刻的理解，而且这个测试程序本身也要有很好的可读性、可维护性和可扩展性，才能让它随着产品的进步而同时进步。

公司发展中出现的核心重点工作，CEO 不熟悉怎么办？立刻学习！公司的发展过程中，总有事情不是你擅长的，甚至是你根本没有做过的，你也必须参与进去，否则很容易出现失控，导致无法判断结果的好与坏，无法挑选合适的团队，犯方向性的错误。为什么最优秀的创业者，都是学习能力超强？因为创业的路上，总有很多从未听过、做过的事情和挑战，创业者必须迎难而上，去学习，去弥补自己的不足，这个过程的速度很大程度决定公司的竞争力和成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创业公司就不需要引进优秀的专业人才，相反，CEO 通过快速学习了解领域知识，会更加有利于引入人才、更好的和专业人才对话，加速决策进度、促进公司核心业务的迅速成长。

很多认识我的朋友都认为我市场能力超强，其实我从学校一毕业，就是一直做研发的。在做上一家创业公司快乐妈咪时，由于各种原因，就是找不来市场营销高手，但我个人认为市场营销对快乐妈咪极其关键，因此最后自己冲到了市场第一线。凭着自己多年养成的爱学习、爱总结、爱归纳的习惯，充分利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在几乎没有什么资金投入的情况下，一个很小的团队就把快乐妈咪做成了一个有一定名气的品牌。

也许到某个阶段，销售成为涛思数据的重中之重的事情，虽然我根本不是一个销售人才，也没想去成为销售牛人，但我也一定会倾注大部分精力来抓销售。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不要销售高手，一切都要自己来，而是希望通过参与销售，去了解销售过程中的难点、痛点，来更好的组织销售团队，帮助他们达成目标，从而实现公司总的目标。

把程序一直写下去，乐在其中。TDengine 是一款处理物联网大数据的开源软件，一个已经写了 36 年程序的人，无论处于什么职位，处于什么境况，没有任何理由不为自己设计的产品继续写下去，没有任何理由不为它继续贡献代码。在我的眼里，写程序，与打牌，摸麻将，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种智力劳动。任何一个 BUG 都只会让我精神倍增，进入一个不解决誓不罢休的状态。何况，程序也是作品，开源之后，有人欣赏点赞 star，还有来自全球各地开发者的 fork、下载、使用，GitHub、微信群以及各种技术论坛，总有人问问题提建议，作为作者的我，看到这些，总是十分的开心，因为点赞、下载、问题都是对我劳动价值的最大肯定。

Do one thing and do it well！既然选择了做程序员，那就开心的写一辈子程序吧。

2020 年 8 月 30 日

陶建辉写于北京望京

插图来自《石头和爸爸 - 计算机》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