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斯克，请不要过度消费黑科技

全球风口丨 你的全球科技前哨侦察兵

你好，我是王煜全，这里是王煜全要闻评论。

因为对科技的崇拜，我们往往把科技企业家当成毫无瑕疵的神，把科技企业当成无所不能的存在，这对我们客观地看待科技是很不利的。其实科技企业和企业家都会存在各种问题，客观地讨论、善意的批评，都会使他们受益，使我们更清醒，使科技产业更健康，使社会在接受科技的时候更有效。本周我们就来讨论科技领域的一些问题：

美国时间8月28日周五下午，马斯克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发布了他创立的脑机接口公司Neuralink的新产品。产品确实很惊艳，23毫米直径的小圆盘上容纳了1024个信道，具有接收和发射电刺激的双重能力，厚度也只有8毫米，可以植入到颅骨。

但是说到脑机接口的作用，马斯克信口开河的毛病又犯了。他在问答环节说，这个产品能够解决视障、听障和瘫痪人士的各种问题。

因为我们投资了真能帮助盲人恢复对外部世界的立体感知的维看公司，我对认知科学的进展还算有点儿研究。马斯克说的也许很多年之后可以，但现在明显不行。

其实Neuralink这次的进展主要是在工程上：产品更小了，可以无线充电了，手术更自动化了（如果允许的话）可以一个小时完成了。

但在学术上，这个产品离实用还差得远：

首先这个设备的监测和刺激都只能在很浅表的水平，而对发生在大脑内部的情况无法探知（无法深入组织内部是电刺激的通病）；其次虽然有1024个信道，但和百亿级的神经细胞相比数量仍然太少；而且之前Neuralink的思路是做成在大脑上的网状结构，这样监测的面积更广，现在做成了硬币大小，安全性虽然提升了，但监测和刺激的面积大大减小，效果会大打折扣。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发起的脑机接口挑战就要求能够监测100万根神经，刺激1万根神经。显然Neuralink离此尚有不小的差距。

其次成果发布就很不严谨，虽然有三头小猪，可只有一头仍然植入有设备，而且在展示设备水平时，竟然连最基本的对照都没有：要知道，脑机接口本来就分为植入式的和非植入的，不拿非植入设备放到另外小猪头上，怎么知道植入的Neuralink设备是否领先呢？要知道，大动作跟踪这么简单的事情，非植入要做到也不会很难。所以我们只能说，对Neuralink在脑神经活动监测水平的领先性存疑。

而更大的问题是，脑机接口的方向是否正确我们都还不知道。用监测每根神经的方式理解大脑活动，有点儿像用监测连接线的方式理解电脑里运行的程序。这样监测行为也许可行，但用来监测意识活动可能根本不可行，因为有一派认知科学理论就认为，意识可能不存在于神经之中，而存在于神经的连接之中，被称为Connectome，人脑连接组。要知道，我们的每根神经都可以有多达一千条突触和其他神经相连，这么复杂的结构用纪录神经的电信号是几乎不可能分析出来的，但非要把结构都搞出来，已知的方法是生理切片，当然只能针对死亡的大脑了。

说实话，我们对大脑的理解才刚刚开始。马斯克这个设备在猪身上多多植入，让我们先对猪的大脑功能多点儿了解才是真有意义的。

我们在科技特训营反复强调，优秀的科技公司往往是双长制 — 有经验的CEO加上有成就的科学家。马斯克无疑是有经验的CEO，但在介绍一个还没上市的产品的科学性上，更令人信服的做法无疑是请科学家来主讲。

不过，马斯克在中国大名鼎鼎，地位和影视明星不相上下。他发布会一开，国内的报道立刻就开始继续放大了：

有的说这个产品获得了FDA认证，明年就用到人体上。其实这个产品获得的是FDA的突破性产品认可，注册时有一定优先，但离得到了FDA上市认证还差得很远，连临床许可都没拿到，即使进入临床，没有五年时间也上不了市。

有的说人类记忆的上传和下载马上就会成为现实了。只是现场演示了一下对猪的运动行为和神经活动的吻合程度的分析，就以为能分析出我们人类的思维活动，还以为能够写入，不得不说，这真是完全没有科学支持的想象力丰富的体现。

如果你真的持续关注马斯克，你就知道他吹牛可是出了名的：

马斯克17年就说两年内人类可以坐火箭旅行，洛杉矶到上海只需要40分钟，事实是Space X 今年2020年才第一次载人飞行，把两个宇航员送到太空站，商业飞行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也是在17年，马斯克说完全自动驾驶、驾驶员放心睡觉的特斯拉两年内会上市，我们都知道的是，最近两起特斯拉致死事件都是因为驾驶员睡着了。各种情况下都完全无人的五级自动驾驶面临的问题其实是人工智能迄今为止都解决不了的。

其实马斯克17年还说过Neuralink2021年产品要上市，现在看起来，临床都还没进，2021年产品上市的几率为零。

创业者、企业家吹牛是有悠久的历史的，我们都已经熟知了爱迪生发明灯泡的故事，但大家未必熟知的是，爱迪生对外开发布会宣布发明了灯泡之后的四年时间里，都拿不出实物，因此被强烈怀疑，当时其发明根本还没完成，只是为了吸引公众注意、吸引投资和阻止竞争的目的，谎称已经发明出来了而已。

这个策略后来被称为“Fake it till you make it“，”先造假再实现“，并且在创业者里颇受认可。造假当然就有实现不了的风险。硅谷创业的负面典型，Theranos公司的CEO Elizabeth Holmes就深受其影响，一直不承认造假，认为自己只是走在实现的路上。

但是，诚信是这个社会良好运转的基本前提，对企业家也是。成功者更应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们不接受不讲诚信的成功，我们不欢迎不负责任的言论。请不要再拿黑科技做幌子，过度消费黑科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