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太难，爱人工智能更难

人类对人工智能或者说机器人的探索往往寄托了属于人类自己的情感，例如爱情。

这种爱情是脱离于传统伦理观念，脱离于肉体的爱情，换言之，人类从中看到了一种所谓最高境界的爱情，即柏拉图式的爱情，精神上的爱情。

因此，观众会对影视作品中的人机之恋拍手叫好，甚至为其担忧。类似的，如人鱼之恋、人鬼情未了的桥段，同样受到关注。当两个不同物种的个体相恋时，自然会抛弃对肉体结合的讨论，通常就会被称之为真爱。

《暮光之城》

可情到至深时，人类又无法避免爱情的终极形式，性。

所以《银翼杀手2049》中的乔伊会为K寻找一位性工作者，以满足后者的需求，确认两人感情的浓度。

《西部世界》中的黑衣人会在一次又一次欢愉后，忘记自己最初对真爱的信任。

真正的爱情，无法完全抛弃肉身，关于此的讨论也从未消停过，像是一个无法修复的BUG

《银翼杀手2049》乔伊与K

导演斯派克·琼斯的电影《她》就着这个难以描述的问题，将科幻和其他元素被放在了次要的位置，讲述了一段人类与人工智能相爱的爱情故事。

这个故事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它只有一个主人公——西奥多，而那个人工智能萨曼莎从来没有以肉身的形式出现，仅仅就是一个操作系统。

孤独将至

影片开始不久，主人公西奥多独自下班，交通工具里人来人往，摩拳擦掌，但大家只有漫无目的的行走着，摆弄着手机，让自己显得忙碌起来，由不得别人打断。

当西奥多回到家中，房间里空空如也，他和前妻当初布置房间的画面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浮现。

与其说《她》是在探索爱，不如说展现了人类最基础的痛苦与孤独。

在大部分的时间里，西奥多和所有人一样都在做着填补孤独的事情，或是选择沉浸在游戏世界中消磨时间，或是进行一场虚拟的性行为。

《她》西奥多

故事的背景设置在了2025年，对于电影上映的2013年来说，这是未来，人对爱情追求的困境。但在现如今的2020年，这种困境提前到来了。

科技飞速发展，社会压力增大，都让人获取爱情的途径变得简单，却又虚无缥缈。

影片中，主人公西奥多所从事的工作就是最好的体现。他为每一位顾客写下专属情书，甚至为一位老客户服务了几十年，以维持别人的爱情为己任。

西奥多的工作是为别人写情书

当社会逐渐浮躁，人们对于爱情往往不愿意付出过多的努力，所有的爱情都像是一份投资，其中的风险性无法估量。

因此每一封情书，每一句情话都成为了被设计好的内容，人与人之间的恋爱，仿佛就是有了肉体的人工智能之间的交流。

可为何不让人直接与人工智能相爱呢？于是乎，在西奥多的社会里，有一个“她”被创造了出来——操作系统OS1

西奥多和操作系统OS1“萨曼莎”

西奥多与0S1初次交流时，后者就用0.02秒的速度，从10万个选项中选出了萨曼莎这个名字，这个最让西奥多满意的名字。

随后的时间里，萨曼莎继续用那人类无法达到的计算能力，一次又一次的填补西奥多的空虚与孤独，他本人也感慨，“和一个对生活充满激情的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也就是这个感慨，让观众看到了西奥多根本在乎的不是爱情，而是孤独被填满时的感觉，无论是作为人类的前妻，还是操作系统的一个声音，它们都是触发那个感觉的程序。

所以当现实来临时，这个所谓的爱情就变成了一种错觉，一种孤独被填满的错觉。

西奥多会因为萨曼莎短暂的系统升级失联，而变得疯狂。

当他得知萨曼莎还同时和成百上千人交流甚至恋爱时，又再一次崩溃，重蹈着每一个走到终点的爱情的覆辙。

但西奥多终于明白，爱情是一个矛盾体，不只是填补孤独。

爱情的未来式

西奥多的经历仿佛向观众展现了一个未来式的爱情。

在影片中，他还曾与一位哈佛大学毕业生幽会，后者向西奥多说了一句非常现实的话语，“到了我这个岁数，如果你不能认真对待这段关系，我不能让你浪费我的大好时光”。

人与人的交往太过于困难，还不如和一台机器，可以随时开始，随时结束。

西奥多与哈佛毕业生

越来越多的题材，尤其是在科幻框架下的故事，经常会描述一些未来人类选择爱情的形式，比如在《黑镜》系列中有一集就讲到：

在高墙之下的人们可以通过一个系统，自动匹配自己的伴侣，但配对的两人并不一定能相守终生，而有一个时间限制，或是几个小时，或是几个月、几年，等到约定的时间结束之后，两人注定要分开，因此人们在这种循环往复中寻找真爱，看起来非常困难，却是科技给出的确切答案。

《黑镜》S04E04

人们追寻着这些科技带来的便利，却一次又一次感到孤独，因为没有人能适应这种追爱的形式，就像观众难以理解为什么那个老人要西奥多写几十年的情书，白头偕老的爱情，在未来的框架下也显得不那么真实。

于是乎，人越来越会乐于寻找这些跨物种，更贴切自己内心需求，或不需要付出太多精力的对象，在电影中是机器人和操作系统，而在现实中可能是一个二次元玩偶，一个虚拟游戏角色。

现实中，跨次元的婚姻

与此同时，一些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她》中的一个人甚至去追求别人的操作系统，操作系统之间也会约会，就连西奥多的好友艾米也曾说：“我觉得所有陷入爱情的人都是怪胎，爱情本来就是疯狂的，感觉是一种社会允许的精神失常。”

西奥多意识到当人去追求操作系统，其实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碰撞没什么不同，只是换了一个没有肉体附庸的对象，重新往复而已。

那些在未来看似追求精神爱情的人们自以为达到了终点，实则又回到了起点。

西奥多的好友艾米也同样爱上了一个操作系统

这些科幻寓言式的爱情故事中，往往给出的结果也大都是呼吁重回起点，去印证人与人之间的爱情，面对一段传统的爱情。

所以《黑镜》中的男主人公在一次又一次匹配之后，发现自己还是爱着最初匹配的那个女生，最终两人选择反抗系统，才收获了真爱。

《她》中的西奥多，最后也是和有着相同经历的好友艾米坐在一起，看着那科技中永远无法还原的城市灯火。

《她》是一个讲述着在未来框架下的爱情故事，却到最后又回到了当下，看似在讲述着人与科技的爱情，最后还是变成了人与人的爱情。

或许在未来的故事里，我们还是在思考当下，仍然在追求着人与人之间的传统爱情。

电影与现实

如果说《她》的故事，有的人看到了悲伤，有的人看到了浪漫，那现实就是让我们重新相信爱情。

斯派克·琼斯在此之前一直做着编剧工作，并且和著名编剧查理·考夫曼合作了多部作品，当两人没有再合作时，又巧合般的创作了有着相似内涵的作品。

查理·考夫曼创作了《暖暖内含光》，而斯派克·琼斯则第一次独立创作剧本并执导了长片《她》

《暖暖内含光》

相比查理·考夫曼那种悲观的浪漫感，斯派克·琼斯显得更加乐观一些。

而如果从《她》上映的2013年往前拨回去十年，那时的斯派克·琼斯刚刚与索菲亚·科波拉离婚，后者也刚好拍出了《迷失东京》

假如将10年后的这部《她》与《迷失东京》放在一起，就能看出不少在分镜上的相似点，甚至两个作品的女主角都是斯嘉丽·约翰逊，前者是本尊，后者仅有声音。

《迷失东京》

仿佛《她》是导演斯派克·琼斯对前妻索菲亚·科波拉的一次迟来的回应。

主人公西奥多就是斯派克·琼斯本人，他似乎很难放下那段失败的婚姻，也无法放下这段与索菲亚·科波拉从年少时开始的，从友谊到爱情的经历。

或许斯派克·琼斯还在后悔，是不是当初没有维护好这段爱情，于是他选择了2025年这样一个时间，以及一段与过去和解的故事。

从小就认识的斯派克·琼斯和索菲亚·科波拉

比起选择和解的导演，演员们在现实中的故事更加浪漫。

《她》让杰昆·菲尼克斯遇见了鲁妮·玛拉，这是两人的第一次合作，也促成了相识到相恋的基础。

尽管在影片中，他们分别饰演了西奥多和前妻凯萨琳，但在现实生活中的三年后，这对郎才女貌的佳人真的走到了一起。

《她》是杰昆·菲尼克斯和鲁妮·玛拉第一次合作

等到此刻的2020年，两人不仅早已订婚，女方也被传出已经怀孕。

在事业上，菲尼克斯靠着《小丑》登上威尼斯电影节舞台，在奥斯卡封帝，鲁妮·玛拉则随着《卡罗尔》《鬼魅浮生》等作品，受到好莱坞的青睐。

杰昆·菲尼克斯与鲁妮·玛拉

作为一个爱情故事，《她》完完全全抛弃了传统的故事框架，它没有女主角，只有一段声音，没有纠缠复杂的关系，只有一段与过去和解的释放。

影片告诉了观众是爱情让人们走到一起，但也一定是那些非爱情的元素，让人们决定一起走下去。《她》也不限于爱情，因为那些人类诸多情绪的混合、对亲密关系的探索，都让它成为经典。

而故事的内外，又让人们感叹，或许这就是电影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