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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与中国管理研究国际学会(IACMR)联合出品的《管理视野》杂志。
关于创业,余建军用的词是“享受”而非“坚持”。
从西安交大硕士毕业后,他不断尝试各种新的项目,先后创立“杰图软件”、街景地图项目“城市吧”、虚拟世界项目“那里世界”等。2012年,他做起了“听”的生意,移动音频平台喜马拉雅诞生。不过在视频网站红火的年代,到底有多少人愿意“听”节目?他当时调研了100位朋友、投资人,70个人都觉得“不靠谱”。
“这是惯性的思维。”余建军自有他的逻辑,而时间证明了一切。如今喜马拉雅估值超200亿人民币,手机用户超过4.7亿。十年前余建军的梦想是做一款上亿级用户的平台,现在他想把这件事做透,让喜马拉雅更为“立体”,从线上到线下,从国内走向海外,以及探索智能语音交互,重塑人们获取信息的方式。“万物有声,万物都可以与你对话,这是未来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也是我们探索的一个方向。”
Q
A
管理视野
余建军
喜马拉雅联合创始人、联席CEO
回到原点思考
《管理视野》:在创办喜马拉雅之前,您有非常丰富的创业经历,这些经历对创办喜马拉雅有怎样的帮助和影响?
余建军:过去,不管是针对人的问题、组织的问题,还是一些核心战略方向决策的问题,我都遇到过并仍在不断进行思考。创办喜马拉雅的这些年,整体上来看,大的调整不多,基本都在进行微调。
之前的创业经历中,我感触比较深刻的是创业方向的选择。当时做街景地图项目“城市吧”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方向特别牛,能够把整个城市搬到网上来。但这个创新不是从用户视角来看的,这只是一种自我意识。很多有技术背景的人在创业时,常常会出现这个问题,你做了一个自认为很牛的东西,但它到底在多大程度上解决了用户的问题呢?
每个创业者在创业之前,都要想清楚这三个问题:(项目)解决谁的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典型使用场景是什么?在分析用户需求时,可以从需求强度、宽度和频度来看。需求强度,有刚需和非刚需,想想你的项目对用户而言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需求宽度,有大众和小众,当初创办喜马拉雅的时候,有人觉得项目不靠谱,理由是中国听广播的人很少,而且视频节目已经很丰富了,谁还会听节目?这是惯性的思维。我们选择做这个事情,正是因为它很小众,巨头不会在意这个市场,它短期内虽是小众,但长期却有可能变成大众。需求频度,有高频和低频,可以先从高频切入,让高频产品免费,实现用户的黏性和留存,再用低频产品实现价值变现。
《管理视野》:过去这些年,您做了哪些非常重要的决定?
余建军:最重要的决定就是在2012年,我们选择了音频这个方向。这个品类看起来没那么大,但它是移动互联网时代的一个变革的点,可以从这个点开始不断地去生长。刚开始它没那么大,巨头短期也没有太多关注,使得它有一个生长的时间和空间。当初我们在跟投资人讲的时候,把喜马拉雅比作音频的YouTube和音频的淘宝,这个大的方向在过去六年多来一直没有变过,只不过表述变得更加精准。
第二个是关于人才的决定——怎么样去组建一个核心高管团队。为了找到优秀的人组成团队,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招聘一个人有时得找几十个候选人,这取决于对人才的理解。我们一直在思考如何构建一个非常有效、充满创新活力的组织,并一直在实践当中,我们也做了很多的事情,比如建立内部的大学、打造内部的文化价值观。
《管理视野》:当年喜马拉雅并不是最早踏入音频领域的,它如何能从一众玩家中脱颖而出?
余建军:在我们看来,做一个简单的传统广播台调频的那种聚合,并不是用户想要的。用户需要好的内容,用户是会“追人”的,而不是“追”一个频率。我们重点做的,是让某个人来做一个他擅长的内容,让用户通过追着这个人来获取内容,这是我们核心的出发点,所以最终产品形态就和别人不一样。
另外,我们整个分发逻辑不是按照谁的资历大或者谁过去是干这行的,我们按照用户是不是真正喜欢你的内容。我们有很多算法来判断用户对内容的喜欢程度,让好的内容得到更多的曝光机会,让优秀的人不断地冒出来。其实很多问题都要回到原点来思考,想想用户是谁,怎样解决用户的问题。
《管理视野》:像淘宝这样的平台,即便做到行业领先,也会遇到拼多多这样的挑战者——依靠算法,从下沉市场切入。在音频领域,您如何看待竞争者的出现?
余建军:在互联网领域,你永远不会非常轻松。阿里这么强大,对手也会不断地冒出来,你不知道哪一天从哪个地方就冒出来一个新的物种,对你产生很大的威胁。这有点像一个生态,一个草原里面会不断地长出各种不同的物种,比如“得到”“樊登读书”“凯叔讲故事”等各种细分的都会长出来,围绕不同人群提供不同服务。我们没有把竞争放到那么重要的位置,因为这个市场还处于早期的演进当中,就像电商已经发展一二十年了,还在不断地演进。你要用一个历史的视野看待这个问题,不用特别去想太多竞争对手的事情,你一味地盯对手,对手也有可能出错。你关注的点应该是用户的核心需求,以及怎么满足这些需求。
《管理视野》:从做内容到切入硬件领域,小雅音箱表现亮眼。硬件在喜马拉雅整个生态布局中有着怎样的地位和意义?
余建军:就像刚才说的,我们不仅要做好内容,做更多的内容,还要让用户更方便地消费内容。当我们的主力战场全在手机上,未来如果手机消失了怎么办?有可能它会和现在的电视一样,还会存在,但开机率很低,或者局限于年纪比较大的人和偏远地区的人群使用。未来,在万物互联的时代,你需要什么东西,张嘴一说就来了,甚至你还没说出口,它就想到你要什么了,就不是现在每天刷手机这个逻辑了。我们觉得这有可能发生。
按照这个思路,我们就要提前去研究布局,我们开始做智能硬件,让用户更方便地接触并使用我们的产品。未来的场景应该是万物互联、万物有声,从这个维度来说,我们做小雅音响,做小雅OS,把我们的内容植入到家里的沙发、按摩椅、冰箱等,比如炒菜的时候,它可以告诉我这个菜是怎么做的,要让内容与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实现最便利的连接。现在已经有上万家公司在连接我们的内容库,调用我们的内容。万物有声,万物都可以与你对话,这是未来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也是我们探索的一个方向。不要给自己设立疆界,去尝试各种可能性,才能不断长出各种新的东西。
知识付费的热度
《管理视野》:2016年被称为“知识付费元年”,趁着知识付费的风口喜马拉雅发展迅猛,您如何看待知识付费?
余建军:喜马拉雅在很大程度上也推动了知识付费这件事。2016年6月,我们发布了第一个知识付费产品——马东的《好好说话》。过去我们做免费内容时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很多人明明有市场潜力,可是他们不愿意来,觉得做完后自己也没收益。知识付费的出现能让创作者把他的价值、知识变现,消费者觉得过去买不到的内容现在有机会消费了,平台则通过服务两边获得一部分收益,这整个闭环就出来了。这是背后的逻辑,本质上就是看你如何洞察这些痛点、需求,找到一个实现的方式把它们连接起来。
对很多学者、老师来说,他们对某个领域研究得很深很透,这里刚好有机会让他们讲出来。在学校,老师可能只服务几万人,更多人想进来但是没机会。传统的出版业也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但在喜马拉雅,我们没有印刷成本,没有流通的成本,速度可以很快,听众吸收起来很容易,老师也可以获得更高的收益,这使得有内容、有know-how(专门知识)的一些人更方便地与消费者发生连接。
我们到底能做多好、能做多大,很大程度取决于我们如何更好地服务各行各业的人,比如老师、媒体人,还有不同行业的专家。过去在出版业能出书的人毕竟是少数,很多人有know-how并没有能够分享出来。现在通过互联网这个介质,成本大幅降低。
喜马拉雅进入知识付费领域已经有三年多,在我看来,这个模式本身是没错的,通过连接内容创造者和消费者让它实现更好的商业价值。调整应该是在战术上的调整,比如某个老师做的内容不是用户特别想要的,或者用户不愿意掏钱,就不要勉强做付费,就做免费内容好了,它也可能有传播价值。
《管理视野》:付费、免费怎么来划分呢?
余建军:按我们的理解,一个简单的划分叫泛娱乐用免费,泛知识用付费。为什么很多的综艺节目用免费的模式?因为它人群基数大,不用从用户身上收费,从B端买单效果更好。所以,当一个内容的用户群是大众的时候,广告的模式是比较好的;当一个内容的用户群比较窄,但用户需求度比较强,用户付费的模式是比较好的。这是我们理解的一个逻辑。
从管理到赋能
《管理视野》:在组织管理过程中,您有哪些心得和体会?
余建军:过去工业时代,对流水线上的工人基本上采用科层制的管理。流水线已经能保证核心的产品,人只是充当相应的角色,以便让整个流程能够顺利地运转。但在互联网时代,尤其是随着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体力劳动更多地变为脑力劳动,个体的创造力、投入的程度以及投入的意愿变成了非常关键的要素。谷歌掌门人写了一本书《谷歌是如何运营的》,书里提到从管理到赋能,重点不在管理而在赋能。国内做得好的互联网公司其实都把赋能做得特别好,在组织内部形成一套赋能系统,让组织内的个体能够实现自我的价值,与其他人高效地协作。
互联网时代已经从管理转向赋能,组织演进从科层制变成平台化。平台通过中台,通过赋能系统、价值观系统,实现最大化的协同效应,有效激发个体的创业精神的,这样一来,组织就会越来越有活力。
在我看来,公司本质上就是让一类人形成一个有效协作的系统,我们思考的是如何在组织内部形成协同效应,如何让组织内的个体更有动力。比如喜马拉雅内部会用赛马制,有一个项目机会出来了以后,我们内部悬赏,让很多人都可以去思考,准备材料来路演。我们有内部投资的机制,谁讲得好大家相信他,就由他牵头来组队,公司投资让他在内部搭建团队做各种孵化创新的项目。我们还会思考,在激励分配上怎么样倾斜到能够“打粮食”的人,让他们能够不断地做出成功的项目。
《管理视野》:在组织内部喜马拉雅是如何做决策的?
余建军:我们是偏集体决策的逻辑,引入了由核心高管组成的班委会,有八九个人。当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大家一起先把问题讨论清楚,重大的决定得把它聊透。大家理解透,讨论好了之后再做决定。我们对未知世界的认知,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就像一束手电光照到一间黑暗的屋子里,光照到哪里你就看到什么。每个人讲述自己的观点,能让手电光把屋子的不同角度照一遍,这样就看清全貌了,就像盲人摸象一样。认知未知世界都有个过程,不同人的关注点会不一样,实际上是这样一个共创的模式。只要在充分讨论的基础上,内部基本上都能达成一致意见。
当然,每个人有自己的性格和惯性,这是所谓人性固执的一面。如果有些观点实在不能统一,那就让时间来验证。比如你判断是这样,我判断是那样,可以做A B test,小样本,放5万用户、10万用户,看用户的反馈。这个方法一般用在战术性的方面,大的方面还是通过讨论来决定。
《管理视野》:您会给当下的创业者哪些建议?
余建军:我从大学里面开始创业,自从做了第一个、第二个项目后,觉得这辈子最适合我的应该是创业。之后我从没想过放弃,更多的是思考如何活下来。从创业的角度来说,初心最重要,先不说你一定要做多大、做多牛,关键是你喜不喜欢这件事。我曾试想过,如果到了五六十岁创业还没成功,我会怎么看这件事。如果能坦然接受,觉得自己已经奋斗过了,那我活得也很开心。如果创业的初心是想着暴富,看着别人都很成功自己也想试试,我觉得成功是比较困难的。互联网领域的创业都要经过重重难关,靠坚持是很难的,靠享受才有可能。用“坚持”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自己觉得很痛苦、很不容易。你要像打游戏一样享受创业的过程,失败了没关系,再来一把,基本上要是这个状态。
《管理视野》:您希望未来喜马拉雅发展成什么样子?
余建军:未来我们朝着“用声音分享人类智慧”去做,使命这个大的方向是不会变的,但各种方式方法会不断地进化,我们会根据科技的演化速度、各个领域探索创新的情况来调整阶段性的战略或者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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