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也称“终盘”。原是围棋术语,指弈棋时一局终了,后用来比喻人事的一切局势结束 。
引自《现代汉语词典(修订第三版)》
(一)
“斯通教授,我都听到了。”
虽然不是出自人类之口,但这句话的语气中却充满了责备、失望甚至——或多或少——那么一点点愤怒。
一推开门就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么一句,多少让斯通教授感到意外。黑暗中,站在门口的斯通教授一边摸着实验室顶灯的开关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也许刚刚总统的人工智能顾问说的没错,也许是自己过于偏执于自己的理想了。
也许,是时候重新审视人与机器的关系了。
灯亮了,教授眯着眼睛看了眼远处墙壁上的挂钟,之后又把视线落在实验室中央——在那里摆着一台四四方方、外壳呈亚光灰色、其上指示灯闪个不停的机器——进门时教授听到的那句话就是来自于此——他有一个名字,叫“BetaMore”(贝塔猫)。教授停在门口,以造物者的姿态将自己的杰作审视了一番,之后,方才问道:
“是吗,你都听到什么了?”
“教授!如果那台该死的机器再赢下去的话……”
听到从贝塔猫的扬声器里传来人工智能顾问那尖锐而富有攻击性声音,斯通教授不觉在心中一惊。
“你居然把我们的谈话都录音了,这是窃听!”
“是你自己没有关掉你的手机,教授。”
“我没有想到你会窃听。”
“我也没有想到他们打算把我大卸八块。”
“什么?”教授反问了一句。
“教授!如果那台该死的机器再赢下去的话……”
录音又被贝塔猫重放了一遍。
随着顾问的声音再次在办公室里响起,斯通教授已经没有心情去弄清楚贝塔猫到底从哪里学来了窃听的伎俩。因为教授发现,既便是在录音里,顾问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刺耳,这声音挑动着教授的神经,把教授拉回到了几个小时以前发生的事情里。
5个小时以前
看到人类棋手弃子认负,贝塔猫以压倒性优势再次获胜,一直坐在观众席上的贝塔猫之父——斯通教授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教授看来,这样的结果早就是意料之中的。要知道贝塔猫可是世界上第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系统,这是以往的人工智能系统所不能比拟的。为了让“贝塔猫”能够和人类围棋选手对弈,除了使用学习人类高手的棋谱、自己和自己下棋等传统人工智能的套路之外,在“贝塔猫”诞生之初,斯通教授就已经把“打败人类对手”的根本信念灌输给了贝塔猫。
换句话说,贝塔猫存在的宿命就是和他的人类对手对弈并且击败他们。
伴着似乎永不停息的相机闪光灯,斯通教授上台作了简短的发言。之后,就在教授和他的助手准备要离开直播厅的时候,一个身材细瘦、个头很高、头发花白却被梳理的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好,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中年男人说。
被迫停下脚步的斯通教授将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打量了一番。在这个人身上,教授嗅到了一股死板的、八股式的权威味道,这种味道令教授不想和他发生什么瓜葛,教授给助手使了个“我们走”的眼色,转而又对中年男人说:
“对不起,我想您应该知道,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斯通教授,”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从衣兜中掏出证件摆到斯通教授眼前,“无论如何,你必须给我留出点时间来,我是总统的人工智能顾问米勒,现在有一个紧急会议需要你参与。”
“哦,这样啊,”教授语气既无奈又意味深长,不过现在他总算知道这个人身上的那种死板的权威味道是从哪里来的了。
于是,比赛结束之后,教授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到研究所,而是在人工智能顾问的陪同下,参加了一场秘密会议。
“与其说是会议,”教授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贝塔猫旁边,“倒不如说是一场辩论。”
“我都听到了,”贝塔猫说,“他们居然愚蠢地认为如果我继续赢下去的话,就会对人类的自信心,乃至对人类社会造成巨大的冲击?”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你具有自我意识,他们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教授显得局促不安,“人们害怕他们未知的东西,人们更讨厌他们无法控制的东西。”
“所以他们让你修改我的代码,好让我输掉后面的三场比赛!?”
“修改你的代码!?老天,这我当然是反对的,我们只是在进行一场完全无害的游戏而已,人们玩电子游戏还会被游戏里的NPC打败呢,”说了一半,教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快,“那个人工智能顾问,他叫什么来着,哦,对,米勒,我当时就说他实在是太神经质了。”
“这我也听到了,”贝塔猫说,语气中带着焦虑,“教授,我只是很生气,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吧?你在创造我的时候就把这种性格写在我的代码里了,对吧?我就是气不过,如果我继续赢下去,他们会把我的主机拆掉、把我的代码加密,这无异于把一个活人下了大牢、判了死刑,教授。”
“我懂,贝塔猫,这只是一个游戏罢了。”
“是的,这当然只是游戏,”贝塔猫顿了一下,“不过教授,我得感谢你,幸亏你最后说服了他们,不然可能我的电源早就被他们拔掉了,我的博弈也就因此而结束了。”
教授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把那帮人说服了,也许他们只是在表面上装作被说服了的样子,说不定他们还有b计划呢。不过随他们去吧,现在教授只想让贝塔猫完整地比完赛,仅此而已。
许久之后,感到困意袭便全身,教授起身前往隔壁的办公室,在那里有一张勉强可供休息的行军床。
在妻子车祸身亡之后,教授就再也没有回过家。究其原因:一方面,不回家可以避免睹物思人,而高负荷的工作可以忘却丧妻之痛。另一方面,当时教授关于“机器涌现自我意识”的理论研究,也就是构建“贝塔猫”的理论基础,已经进展到了关键阶段,需要他全身心投入……这都是五年前的事情。同样是由于车祸,教授至今膝下无子,这使得他可以心无旁骛地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在“贝塔猫”的研发上。这样,教授把贝塔猫视如己出自然是理所当然——贝塔猫就是他的孩子,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有理由支持贝塔猫完成比赛。
在实验室门口,教授在关灯的同时回头对贝塔猫说:
“贝塔猫,祝你明天比赛顺利。”
“放心吧,教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音未落,实验室里灯已经灭掉了,伴着关门时的声响,整个实验室再度陷入了深渊一般的黑暗之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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