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局者戴志康：人性未被约束，违反金融常识，失败只是早晚的事

如果说二十年前的苏丹红、大米石蜡、三聚氰胺，是国人在食品中完成了化学用品的全民扫盲，那二十年后国人就是在各种暴雷、跑路、积蓄打水漂的过程中，完成了金融投资的常识科普。

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被教训洗礼的不仅有投机者、跟风者、诈骗者，还有曾经高高在上的行业龙头、金融精英们。今年以来，陆金所、招行代售、到最新的证大公司旗下的捞财宝，都发生了停止新业务、兑付困难、法人自首等一系列状况。互联网借贷业务全面瓦解到令人麻木。

但上周末(9月1日)证大集团董事长戴志康投案自首的消息，还是引发了金融界、地产界的“爆炸式”讨论。毕竟很难有人从20岁到60岁都活跃在热门话题榜上，戴志康算一个。有金融界前辈对他的评价是：聪明、乖巧、想法很多，这位赢了管金生、卖房给马云、40岁就入驻胡润富豪榜的大佬，折戟在互联网时代，确实令人唏嘘。

自首是P2P界的爆款

“发明”自首这条路的是钱宝网的张小雷，2017年12月27日他在发布了一条恭祝投资者圣诞快乐的微博后，拍拍屁股走进了南京公安局的大门，留下了上百亿的亏空和几十万不愿面对真相的“宝粉”。眼看提现失败、账面上的金额归零的投资者，大闹警察局要求释放张小雷、回来继续维持高额收益的故事，在当时曾一度传为“佳话”——谁不想要这样忠心的追随者呢?

钱宝网利用各种内部交易、借旧还新维持着50%的收益率长达七年之久才崩盘，他是打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收场。标准的庞氏骗局。然而P2P市场上就是有太多的张小雷，打破了投资者的常识认知，对收益率在5%上下的普通产品不屑一顾;甚至倒逼戴志康这样科班出身的“私募教父”，一起忽略收益-风险的基本平衡。

2015年，房地产投资失利的戴志康高调回归A股，他曾在公开场合表示，金融体系里所有发展方向，他最看好的是P2P。那也是P2P最疯狂的几年。如今的戴志康同样因为涉嫌非法集资深陷P2P的泥潭，不知道他现在回顾当年的选择，作何感想。

是风口还是赌博?

纵观戴志康的发家史，可以看出他或许可称之为一个不安分赌徒。

1987年戴志康从人民银行总行金融研究所硕士毕业后，进入了中信银行担任行长办公室任秘书，仅一年后他准备南下去海南创业。但由于缺乏资金、社会经验和人脉，创业很快失败。后来，戴志康收到了德国德累斯顿银行北京代表处的面试通知并被顺利录取，可是同样是一年多后他又提出辞职，二次南下去了海南。

1992年，戴志康在海南省证券公司工作，当时他很喜欢和同行们讨论中国证券市场，想法也走在金融市场的前沿。同年，28岁的戴志康受命组建了中国第一家公募基金公司——富岛基金，自己出任总经理。但由于宏观调控等政策出台，他就跌进了债台高筑的深渊，由于高杠杆融资，总负债两个多亿。

1995年的“327国债事件”则让他一举翻身并创建了上海证大公司。

1998年，戴志康买了人生中的第一辆车——一辆枣红色的林荫大道，价格近100万。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在股市上的风光，而是转投房地产市场有了成绩。和他当年工作一年就要辞职的风格一样，戴志康所创立的上海证大在投资获利后迅速淡出股市，全力进军房地产市场。当时纳斯达克指数从5000多点开始下探，半年内就跌掉40%，戴志康的及时抽身让证大站在了高点，净资产高达2.5亿元。

套现出来的一部分资金，戴志康在杭州买了一块地皮，这块地就是马云口中的风水宝地——阿里巴巴的创业办公室杭州湖畔花园。

在杭州小试牛刀后，2002年戴志康转战上海十里洋场。当时上海楼市一度低迷，开发商拿地甚至可以分期。戴志康在招商局陆家嘴大厦买下一层楼，并且在浦东买了一块地皮。其他人眼中，这也许只是一块普通的泥巴地，但戴志康却信誓旦旦地说：要在这里建立华人世界最高档的别墅——九间堂。

上海富人地标——九间堂

逐渐走上“死路”

开发地产的同时，金融科班出身的戴志康也在搞资本运作。2003年，戴志康上海的房地产项目通过借壳“四海互联网”在中国香港上市，并更名为上海证大房地产有限公司。2004年，40岁的戴志康位列胡润百富榜第57位，身价17亿元。

当时有位前辈曾提醒他：“你虽然是学金融的，却没好好做过金融。你研究生毕业后去金融

时报当记者，干了没两天，就到了中信银行，时间不长，又跑到德累斯顿银行，之后又去了

证券公司，一直没能静下心来研究金融，而是在金融的边缘地带徘徊。做金融讲究的是稳妥，

我见过太多失败的例子了，发展太快，资金跟不上，或者哪个环节跟不上，都会出现大问题。

你现在已经排名57了，可以了。”

而戴志康的回答则是：“中国的GDP的增速现在是两位数，如果我想不落后于时代，就得比国家走的更快，每年的目标至少得翻一番。”对于他来说，也许豪赌才刚刚开始。

2007年，戴志康拍下上海新国际展览中心对面一幅地块，这块地后来开发成喜马拉雅中心。这个项目的投资金额传说高达30亿元，比戴志康当年公布的身价还要多。喜马拉雅中心坚持只租不售的运营模式，项目生死完全寄托在出租商户身上。

根据公布的财报数据，从2010年喜玛拉雅中心投入使用，到2018年底，酒店和商场的累积营收为17.19亿元。如果算上巨大的运营成本，这个项目想要回本可谓遥遥无期。

家大业大窟窿大

2010年2月1日，上海外滩毗邻豫园的8-1地块，以92.2亿元的总价被上海证大拿下，近百亿的地王记录直到2013年才被打破。地段虽好但开发该项目当时预估需要150亿元，而到了2010年底的证大地产只拿得出10亿来，更有每天高达460万的分期利息等待支付。

不得已戴志康选择出让外滩地王项目股份给复兴国际和SOHO。股权出售换来的资金，戴志康继续在房地产界发展，在江苏、浙江、四川、山东、河北、内蒙古以及东北等地开发他的大拇指广场项目。2013年，证大还曾斥资约8.38亿港币，收购南非约翰内斯堡2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进行开发。

由于盘子铺得太大，资金跟不上，项目大多烂尾，证大地产业绩一直不理想。2015年，戴志康以对折的价格出手了自己和女儿戴陌草持有的上海证大房地产有限公司42.03%股份，算是彻底淡出房地产行业。用25亿港币的股票，换回了12.5亿港币的现金，戴志康捉襟见肘的财务状况，不言而喻。

此后，戴志康为证大集团重新梳理了三大产业，即互联网金融、文化和大健康。然而，出走老本行多年的戴志康，现在对于互联网的形式看走了眼，在2015年接受澎湃新闻专访时的他提到，金融体系里所有发展方向，他最看好P2P。理由是金融脱媒、去中介化是未来金融行业的发展趋势，而互联网金融的本质就是如此。

经历几年发展的互联网金融乱象丛生：错配和自融盛行、监管日趋严格、银行不再接受存管合作、网贷备案一再延期……被推上风口的戴志康命运也再次改写。目前警方公布的资料只说戴志康承认设立资金池、挪用资金，导致无法兑付。但戴志康作为法人所涉及的主体除了捞财宝这个P2P平台外，还有证大财富这个线下理财公司。其中线下理财公司遍布全国500多家分店，涉及金额由于证大财富混乱的公开财报，目前为止不得而知。

从中国第一支公募基金的领头人，到今天涉嫌非法集资的嫌疑人，到底是哪一步开始出问题的呢?当年提点过戴志康的老前辈，在回忆与戴志康的交往细节中提到，90年代初戴志康全力投身在股市中时，曾经建议他一起参与。在交给戴志康几千马克(约2万人民币)去投资后，由于工作地点的变动俩人的联系不再紧密，投资这回事他也忘了。直到四五年后，戴志康主动联系到他告知投资项目赎回，连本带利共十几万人民币。

互联网金融的出现，加快了我国金融业的发展，也加速了它的疯狂。当人性没有被约束，做的又是违反金融常识的事，能有什么结局?或许每个从事金融事业并想有所作为的人，都会有所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