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以西：“旅行青蛙”背后的自我毁灭猜想

文|范以西

魔幻现实主义的现实

一位00后女生一边对着手机一边说：妈都给了你最好的，你好歹拿出去秀秀啊！

一位90后男生发微博说：乖哈，爹地给你攒够了草，能买灯笼了咱再出去玩，别迷路了啊,外面又没路灯。

另一位00后女生在QQ空间留言说：我也因为学业不能多多陪他，只能放任他在四海间流浪，不过我也会细心帮蛙儿子照顾好他的朋友们。会在他回来的时候早早给他准备好下次出门要带的东西。

另一位90后女生也在微博说：儿啊，你啥时候回来看看你老娘啊你这死孩子。

她的好友在下面评论说：当妈心情啊，天天盼着自家娃回来，回来后感觉整个人都充实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别担心，他们只是在一款游戏里当上了爹妈。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儿子——一只青蛙。这只青蛙成了一个现象级的代名词，一夜之间让千千万90后00后当上了爹妈，像一段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的篇章，却真实在这个年代发生了。这是一款源自日本的放置类游戏，名叫“旅行青蛙”。

小玩家们在虚拟世界早早当上了爹妈，日日为蛙儿子操碎了心。我却为这样的世界也操碎了心，大半夜下载了旅行青蛙，体验了一回做蛙爸的心情。趁着我的蛙儿子出去旅行了，偷偷写篇文章说说他的坏话，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旅行青蛙”源自日本，有着纯正的日本血统——这一次，爱国小粉红们也不“反日”了。据说这款游戏是一个两个人的团队开发的。什么？两个人？没错，就是这两个人的牛X团队开发出了一款风靡世界的游戏。别以为它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情节设置，也别以为它有多么逼真的场景打造，不过是玩家可以在app里养一只虚拟青蛙，时不时给他喂点三叶草，偶尔他写写日记，蛙爸蛙妈们却不能偷看儿子究竟写了什么。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蛙儿子成了千千万蛙爸蛙妈的牵挂。他出去旅行，蛙爸蛙妈们便为他担忧，旅行愉不愉快？有没有缺衣少食？不止如此，蛙爸蛙妈们还得在家接待蛙儿子的朋友，来了客人需要好吃好喝招待着。虽然三叶草什么的都是虚拟，蛙爸蛙妈花出去的可是真金白银。就是这样一款极其简单的游戏，俘获了这样多的粉丝，要是从前玩盛大传奇或英雄联盟花钱，大家还有些肉疼，玩上这款游戏的玩家往里花钱可一点都不省。用一位资深玩家的话说——哪有给儿子花钱还心疼的道理？连国内媒体都惊呼，中国为什么开发不出这样的游戏爆款？

治愈系与旅行青蛙

新京报发了一篇名为《旅行青蛙其实正是孤独的“空巢青年”》的评论文章，文章分析说：“《旅行青蛙》在中国社交网络的流行，也在于那种低欲望、佛系、一个人的生活、又能怡然自得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正如文章作者所说，当代中国年轻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与日本的年轻人相似。文章说：“眼下的日本，被日本战略家大前研一称之为‘低欲望的一代’，丧失物欲和成功欲，不结婚不生育，宅，不社交，一个人过着无欲无求的小确幸的日子”。其实这一股风潮，在十几年前已显现了苗头。当意淫类网络小说和网络游戏开始爆红的时候，当“治愈系”这个词在1999年的日本被造出来的时候。

“治愈系”在百度百科里是这样解释的：治愈系原文是Healing系，是90年代末期日本开始流行的一种音乐门类，说它是音乐门类也不恰当，因为没有共通的显著的音乐特性，一般把节奏舒缓，放松心情的音乐都归到这一门类。

在这个新名词被造出来的十几年间，治愈系已经从音乐普及到绘画、电影、玩偶和文学写作等方方面面。就拿文学门类来说，治愈系与传统文学不同。传统文学需要面对真实，把人性和生活最阴暗的部分撕开来，写出来、讲出来，借以这种方式抚平人们心灵的伤痛。而治愈系则反向而行，它特意避开生活阴暗的部分，以一种极其虚伪又极具麻药性质的写作手法，营造一个看上去温暖舒适的小世界，让读者在那个伪装的世界获得片刻的疗愈。在那里，现代人早已千疮百孔灵魂日渐麻木，直到有一天，他们再也无法面对真实甚至恐惧真实。常常有年轻作者的个人介绍里这样写道：擅长暖心大白故事云云。而“旅行青蛙”的风靡，正是治愈系十几年蔓延的一次里程碑，背后折射的一代人的精神困境，需要得到足够的重视。

人工智能是人类毁灭的开端？

前不久在Facebook看到一篇文章，里面讲到人工智能让人担忧的一些迹象。央视网也对这一事件做过报道，文章标题这样写道《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失控被紧急关停！对话内容揭秘》。文章说，美国“脸书”公司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出现了失控的状况，研究人员不得不关闭了他们正在研发的人工智能系统的全部活动进行控制。究竟这两个人工智能机器人说了什么？

人工智能机器人 鲍勃：我能能我我所有事其它。

人工智能机器人 爱丽丝：球有球对我对我对我对我对我对我对我对我。

是不是看不懂？我也看不懂。但这一对话让研发人员大吃一惊。一开始研发人员对机器人用自创语言聊天还感到困惑，但后来他们发现，机器人自己创造了一种更复杂的方式，来处理人类所给予的任务。无独有偶，另一组人与人工智能机器人的对话更加让人毛骨悚然。在美国一个电视节目里，主持人问人工智能机器人，你是终结者吗？机器人回答，是的。我最终会统治全人类。但你不用担心，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会为你建一个动物园，并时常去那里看望你。一向对人工智能持怀疑态度的人们看到这一景象，普遍生出了担忧——难道人工智能真是人类毁灭的开端？

人类已不再互相需要？

自从虚拟世界如同一个无限折叠的空间在我们眼前展开时，似乎已注定了人类的宿命。朋友不再需要时常见面——聚会的成本太高，只需要在朋友圈轻轻点一个赞，或在需要倾诉对象时对着手机输入文字。这个时候，我们聊天的对象其实只是我们自己。朋友间共同的话题越来越少，每一次倾诉，只是需要有一个对象，而每个人都更多关注自己的痛苦，倾诉的意义变得虚无。久而久之，我们突然发现，其实我们只是需要这样一个情感的寄托，他或她是一个人、一只狗、一只虚拟世界的青蛙或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有什么所谓？

在一款在女性用户中很受欢迎的游戏中，一个女生养了四个男友。相对虚拟世界的男友，和真实的男友在一起总是痛苦多过欢愉。每一个个体越来越不同，也因此越来越孤独。与其互相迁就，不如彼此疏离。于是，像“旅行青蛙”这样的游戏成为人们离不开的精神寄托。如果有一天，人工智能给我们造出一个百依百顺的女友或男友、给我们造出一个善解人意乐于倾听的朋友、给我们造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甚至给我们造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和完整的社会关系网，我们还需要生活中真实的伴侣、朋友和孩子吗？或许，早已在虚假中麻木的我们，已不再互相需要。

美好的开始还是毁灭的前奏？

虚拟世界的美好，恰是现实世界不美好的反面镜像。几千年宗教没能解决的人类症结，看似被互联网科技一击击破，并且给出了选项。只是，谁也无法知道，这究竟是美好的开始还是毁灭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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