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模型时代，网络文学正在经历「大变革」

摘要

AI 会成为网文创作和商业化的助推器，还是困住作者的「信息茧房」？

网文，是大模型在文化领域落地的一片沃土。这有三方面的原因：

1. 大模型的生成能力可以给作家带来灵感，起到辅助创作的作用。
2. 大模型作为工具可以提高 IP 衍生品的生产效率，加快漫画、动画、电影、游戏的生产，这些能帮助网文 IP 发挥更大的商业价值和影响力。
3. 网文市场是一个高度集中的市场，平台和作家之间的联系紧密，加上过去二十年的发展积累了大量的优质语料，这些都是大模型可以快速落地的有利条件。

所以，作为国内最大的网文平台，阅文推出大模型产品并不出人意料。7 月 19 日，2023 阅文创作大会于成都召开。会上，阅文发布了国内首个网文大模型「阅文妙笔」和基于这一大模型的应用产品「作家助手妙笔版」。这些工具可以提供作家服务、数据运营、技术工具等能力，是阅文基于大模型时代提出的网文创作「新基建」的一环。

作为 AI 领域的观察者，阅文公布的内容令人兴奋。这是今天少有的有清晰产业闭环和明确商业价值的产业实践案例，对很多还在探索 AI 价值的产业都有积极地参考意义。

但作为网文读者和创作者，对大模型的「侵入」在心态上会更加复杂。一方面，优秀的 AI 创作助手集资深编辑、高效画师、行走资料库等多重身份于一体，这对作家（尤其是新手作家）的帮助不言而喻；但另一方面，本已严重的网文内容同质化问题，在 AI 产品进入后可能会变本加厉。

网文创作「新基建」

会上，阅文集团首席执行官兼总裁侯晓楠表示，从通用大模型到行业大模型，AIGC 的应用大时代已经开启，而文创领域将是 AIGC 应用的主阵地之一。

一个月前，阅文进行了一轮组织架构的调整，背后是阅文对这一趋势的前瞻判断。侯晓楠表示，「升级 AIGC 赋能原创的多模态多品类内容大平台，构建新的 IP 上下游一体化生态体系」，已经成为阅文的中长期业务蓝图。其中的核心是通过 AIGC 打通「内容+平台」，为 IP 孵化和生态增效提质。

具体而言，阅文将借助大模型等工具，在作家服务、数据运营、技术工具等多个维度全面升级，打造所谓的网文创作新基建。

作家服务层面更多是一些扶持政策方面的调整，这里就不再多说。数据服务方面，阅文升级了对创作者有较大帮助的有效阅读数据、推荐展示效果、追读和追读率在内的数据服务。

上述两个模块和大模型的相关性不算太高，而 IP 孵化和运营模块，以及基于大模型升级的作家助手，这些产品工具的背后，则有着大模型更深度的参与。

首先是即将上线的 IP 孵化和运营模块，包括全过程专家支持 IP 孵化、拓展形式的 IP 宣发、AIGC 多模态能力加持的 IP 体验等。

过去，受到 IP 开发产能、效率和成本的限制，有大量优秀的作品不能获得改编机会。去年阅文新增作品 95 万部，但进入 IP 改编的还不到 0.5%。

IP 在动漫、衍生等不同链条的开发，是滞后的、割裂的，不可避免会出现 IP 热度的下降、用户的流失和价值折损。一部网文要进入后续改编，往往在完结后。比如一部漫画开发需要花上一年左右。读者对于故事感情最浓的时候，可能只能在评论互动里表达。割裂的开发路径，无法及时满足用户对于跨领域的内容需求。可以说，无论是满足用户需求还是释放 IP 价值，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侯晓楠表示，阅文将全面探索有声、漫画、动画、衍生等开发链条的 AI 应用。第一阶段，已经把 AI 应用于网文漫改。过去单格需要 2 小时左右的上色环节，已经能缩短到 1 小时以内。

随着生产力的提升，未来网文在更新时，就将加速形成漫画、视频等视觉衍生品，并为后续的动画、游戏等开发建立基础。一体化的 IP 运营，在系统性提升 IP 改编成功率的同时，也将形成对网文作品的反哺。就像《庆余年》电视剧的播出，不断给网文原著带来热度。

AIGC 将是 IP 产业未来 5 年的重要动能，对于读者，将同步带来文字、有声、漫画的多模态体验；对于作家而言，AIGC 不仅带来了新的创作模式，也将创造新的内容价值。

大模型在网文的另一个应用，是作为辅助作家的创意工具，对此，阅文发布了国内首个网文行业大模型「阅文妙笔」和基于这一大模型的应用产品——「作家助手妙笔版」。

网文大模型和作家助手

对于研发妙笔大模型的初衷，阅文集团副总裁黄琰表示：「网文这一专业化领域的创作核心，仍然是作家的灵感和构建。但在创作过程中，AI 可以解决一些重复性、消耗性的体力活，我们希望打造一款在网文领域具有深度理解力的产品，赋能作家。」

很显然，做一个垂类的内容平台，阅文自研大模型的目标不会是像阿里云、华为云这样的云服务商一样打造通用底座，所以在发布会上，阅文没有像通常的大模型厂商一样介绍妙笔的训练数据量、算法或者其他技术能力，而是把重点放在展示经过网文数据的训练和调校，妙笔在网文知识和创作领域，是如何比通用大模型更加好用。

会上，阅文用六个网文相关的问题，分别提问了妙笔和某个通用大模型（阅文未透露具体是谁），如下所示（左边为妙笔，右边为通用大模型），可以明显看到妙笔的回答更加专业。

第一个问题是《全职高手》的叶修有哪些经典职业技能。

第二个问题是问《庆余年》里有哪些高手。

第三个问题是问大模型是否知道 2023 年的热门网文新书《宿命之环》。

第四个是问网文小说的写作技巧原则之一的黄金三章。

第五个问题是让大模型总结小说《道诡异仙》的世界观设定。

第六个是问作家写作中会遇到的一个问题，就是长篇写作中需要更换大地图（比如主角在学院毕业后，移动到另一个城市发展），有什么技巧可以让读者保持兴趣？

这些问题覆盖情节内容、角色介绍、作品推荐、行业知识等，可以看到妙笔在回答的准确度、全面性、提炼总结等方面会优于对比的通用大模型。

但必须值得一提的是，不同通用大模型，受训练量、语料质量（比如是否基于中文语料训练）等因素影响，在这些问题上的表现会有一定不同。极客公园在现场尝试使用百度文心一言测试了上述问题中关于《庆余年》和《黄金三章》原则这两个问题，如下图所示，虽然回答质量妙笔还是更全面，但使用中文语料训练的百度文心大模型，回答并没有像阅文对比用的大模型那样离谱。

来自：文心一言 App

这其实留给了阅文一个问题：今天大部分网文都留存在中文互联网公域，中文大模型厂商可以拿到这些数据训练自己的模型。如果阅文的网文行业大模型，无法做到相比中文通用大模型有绝对的优势，那么作家在工作场景中到底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当然，今天基于通用大模型开发的 ToC 产品（比如 ChatGPT 或者新 Bing），目前的渗透率还不算太高，用户也没有形成使用粘性，早点推出一个覆盖网文作者的产品，尽早占领用户心智，这个问题也就不是问题。

事实上，阅文已经推出了相关的产品，即去年发布的作家助手升级后的作家助手妙笔版。作家助手妙笔版有四大功能：世界观设定、角色设定、情景描写和打斗描写等，会上，阅文举例展示了这些功能如何帮助作家丰富细节、辅助创作、提升效率等。

比如，世界观设定是网文创作前期筹备的重要内容之一。一部武侠或者玄幻作品设定世界观就需要涉及武力值、地图、门派势力等多重细节，作家助手妙笔版的世界观设定功能，可以为作家丰满世界观设定，并能生成大段内容补充和完善细节。但世界观的精神内核、演化走向，仍需作家自己把握。

此外还有生成角色设定。

还有利用文生图能力，把一段文字描述转化成示意图，让作者能更好的把握人物和场景的描述。

此前试用过作家助手妙笔版的阅文作家「咸鱼军头」认为：「对于作家助手妙笔版的场景描述功能，AI 词汇量更大，场景描述丰富，但它无法把控网文的节奏、读者的爽点……我认为只要找到使用方法，它是可以极大程度提升作家的写作效率的，例如现在我就把妙笔作为一个素材、词汇量的辅助工具，让我避免在描写场景的时候因为特定的形容词而卡壳。」

AIGC 时代，网文会有什么改变？

从观察 AI 领域的视角，网文是一个非常好的行业示例。

大模型最重要的核心能力就是内容生成，而在网文这个有数百亿乃至上千亿的产业链条上的关键环节——从创作，到运营，再到 IP 衍生开发，几乎都涉及到内容的生成，因此一个革命性的工具出现，对行业的冲击和改造无疑剧烈和深远。

今天在用户侧，已经能感知到 AI 的加入对网文运营的改变。今年以来，在视频号、抖音、快手等平台上，网文相关的短视频明显增多，大多是一段视频（有的和网文内容相关，有的无关），配上一个 AI 读稿的语音，读到中间的某个位置戛然而止，然后打开评论区，视频作者会让大家去某个平台搜书观看后续。

这里面需要两方面的能力：一是短视频平台的流量和分发，二是衍生内容创作。过去短视频平台也有流量，但因为创作成本太高，很难在书籍运营中使用短视频引流，而在 AIGC 的帮助下，视频里的图片素材、音频素材等都可以通过 AI 高效生成，让这种运营方式变成可能，甚至已经对今天网文的市场格局产生了影响。

而当 AIGC 创作能力更强，IP 改编的成本进一步下降，这意味着作者更容易通过 IP 衍生品来实现商业化。这对阅文来说是机遇也是挑战，因为越来越多作者会减少对订阅的依赖，免费阅读扩大影响力，对作家群体也就更有吸引力。

相比之下，今天大模型和作家助手这样的产品对作家创作网文，反而影响更小。大模型的作用对资深和头部作家而言，更多体现在辅助收集资料、提供灵感等方面提升写作效率，但其实比搜索引擎的提升也大不了太多；而对新人玩家而言，AI 工具的帮助可能更大，可以利用工具缩短与资深作者之间写作经验上的差距。

但作为一名网文读者，对于这样的趋势其实难免会有一些担忧。2000 年-2010 年，网文刚开始出现时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态势，《诛仙》、《风姿物语》、《明朝那些事儿》这样的头部作品都有自己的特点，很多也成了后来修仙、玄幻，重生流、无限流等题材和流派的开派作品。

但后来随着市场逐渐成熟，内容同质化也开始变得严重，近几年让人耳目一新的网文越来越少；尤其在 2019 年前后免费阅读兴起，大数据时代下网文的同质化愈发严重。而 AI 工具的出现，教作者那些同样的、成功的写作套路，对相近的题材提出给相近的世界观设定和人物设定，目前来看很可能会让同质化问题进一步加剧。

阅文集团副总裁，总编辑杨晨对此认为：「行业还没有到饱和的地步，其实需要更多元的作家加入，AI 可以帮助新的作家进入行业，降低门槛，填补一些内容空白，一些看起来很冷门的品类也会受益。」

如何不让大模型成为作者的「信息茧房」，进而让网文能够百花齐放而不是千篇一律，或许是阅文和其他网文平台，都需要长期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