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那么多工具后，怎样才能避免「效率成瘾」？

星友 Jcak 提问：

老师平时探索这么多工具，是怎么克服效率成瘾的呀？很多时候我们对感觉工具对形式的重视，反而制约了内容创作的激情。之前看过一个 blog post，印象非常深刻，那个布朗大学的老师直接用一个 txt. 文件管理自己的生活与工作，内心的秩序显然比工具的 fancy 更重要

我的回答，一不留神写得多了些。在知识星球里，答案有字数限制，结果放不下了。所以我干脆新开一个帖子。下面便是我对 Jcak 星友的答复：

谢谢提问。这是个好问题。其实我曾经走过很长时间的弯路。因为手里有了「锤子」，所以到处找「钉子」。也就是因为学会了某个工具，就天天想着去用上，还得是充分用上，榨取它能提供的每一分优势和益处。颇有一种「上街捡不到钱就算丢」的感觉，也就是你所说的「效率成瘾」。

今天，如果你时常泡在某些知识管理群组中，兴许也会经常听到这样的疑问：

软件 B 的这个 X 功能太棒了，我能否用（自己更熟悉的）软件 A 来实现同样的功能？

如果获得了群组里别人的否定答案，你可以隔着屏幕感受到提问者的难过。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为了用到 X 功能，就不得不重新投入巨大的成本去学习软件 B ，直到也把它变成自己「熟悉的应用」。

我原先也这样。我从上博士那时候使用 Emacs + orgmode ，基本上把自己的工作 all in one 了。科研、上课、记事儿、做计划安排…… Emacs 里面安装的个性化宏命令，有好几十条，甚至还专门学了 Emacs Lisp （不过一直在入门水平徘徊），确实是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后来我买了 Macbook Pro ，操作系统发生了变化。可为了把自己手头儿的 Emacs 配置在不同机器间迁移，我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去学习开源同步软件和优盘版操作系统的使用。其后果绝对不是效率提升，而是一来耽误了时间，二来一旦新的任务与手头儿的工具难以兼容，我干脆就不想干活儿了。

因为缺乏移动端的问题，我在 2016 年不得不放弃了 orgmode ，改用其他笔记工具。但是那股子恨不得 all in one 的劲头儿，还是没有变化。每当看到一个新工具拥有优秀特质，就恨不得要把它发挥出来，因此来回来去折腾数据。这中间，我吃过很多亏，甚至浪费过不少宝贵的机遇。

后来我对待软件工具态度的改变，回想起来是两个原因促成的。

首先，是因为离开 orgmode 以后，我发现各种工具都有明显的限制，所以不得不多掌握几个才能干活儿。这样一来，有个副产品 —— 自己工具箱里面「家伙事儿」多了，就没有必要只去盯着「钉子」找了。例如有了「螺丝刀」，「拧螺丝」啥的也都能处理了，思路也就开阔了一些。

第二，是听到了张玉新老师那句「重器轻用」，我心里一下子释然了。对呀，没有谁规定我一定要用最高效率的方法来解决任务，更没有人限定我要 all in one 啊。如果我懒得打开 Roam Research，那干脆就开启一个 Draft 或者备忘录，往里面儿码字儿就是了。其实 Draft 和你提到的那个 txt 文件一样也是纯文本，普通书写没有什么酷炫的操作方式。当然了，Draft 上面可以有一系列丰富的操作，但是「重器轻用」，用得着再说呗。

别看我手头儿有一堆笔记软件，但最近其实用 Obsidian 更多。无它，就是简单纯粹。因为本地纯文本，所以备份和同步比较省心。尤其是在 Johnny 老师 给我安利 Obsidian 官方 Sync 之后，我在手机、iPad 上面用起 Obsidian 来就更加方便了。原先我担心 Obsidian 随着笔记增多带来检索效率问题，后来这事儿也不再是阻碍了。因为 受立青的影响，现在我把各种笔记内容统一检索的事儿，完全外包给 DEVONthink 来做。甚至原先放在其他应用里的笔记，我都懒得导入到 Obsidian 了。反正只要 DEVONthink 能检索到，hook 能链接上就行，管它存放在哪儿干啥。

这会不会带来效率的损失？

会。资料分散各处，即便有 DEVONthink ，显然也不如都 All in One 在某一个工具更便于管理和引用，对吧？但是如果天天挂念内容要整理、要归拢放在指定的 App 里，你可能就会处于焦虑中，不容易快乐。而快乐，不止意味着傻笑的表情，也意味着你在自己的行为系统中获得了持续的内化奖励，让你愿意更频繁从事某个行为。从短期来看的「非最优解」（效率损失），却可能给你带来更为长久的益处——例如记录东西更多，灵感于是更多被捕捉到。即便从理性上来讲，这买卖都很划算。

我们来小结一下。你无法想象世界上只剩下了一款知识管理工具，它拥有全部最优秀的性能，尽善尽美。实际上，在效率工具领域「江山代有才人出」。如果你每每看到别人介绍一款工具的新特性就恨不得立即把数据迁移过去，那一年里怎么也得折腾个三五回吧？如果你还要给自己加上一条「务必充分发掘利用新工具的能力」，那么等待你的，更可能是焦虑甚至惆怅。因为你虽有了屠龙刀，可龙不够用啊。反之，如果你思考一下，怎样利用工具才能让自己轻松快乐，那可能你会走得慢一点，但是更可能走得足够勤，足够远。

祝笔记愉快！